第197章 莲花楼-还给我(1/1)

今天是何晓凤的大婚,红妆十里,天机山庄满目的红绸,锣鼓喧天,亲朋满座,所有人都在欢喜地庆祝这重要的日子。 在一片喧嚣里,一片片白色的雪花从空中落下,飘上了众人的肩头 “嘿,这青天白日的,怎么忽然下雪了,真是奇了怪了。” “不过这日子,也算称得上一句风花雪月了吧,哈哈哈哈。” 白色的冰晶落在红色的丝绸上,竟是有些凄美之感。 “都说瑞雪兆丰年,这大喜之日下雪,应该也算个好兆头吧。” “宴席快开始了,我们快些走,错过了吉时就不好了” 含着笑意的私语在周遭响起。 “你们方才听见了吗,堂主说今日会给赏钱,每个人都有” “真的?那我们今日可要好好表现,兴许还能沾沾喜气” “哈哈哈,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端着美酒的丫鬟匆匆路过,连眉梢都带着喜意,似乎每个人都沉浸在盛大的宴席之中。 这样热闹的日子,沾了一身红色鲜血的笛飞声站在这里,显得突兀又死寂。 一路赶来,疾风吹乱了他的衣袍和发丝,他那冷漠的神情与周遭的一切,是那么格格不入。 看着掌心落下的冰晶,他的眼神暗了下来。 好兆头吗 可是,这样大喜的日子,那人却气息奄奄地在林子里等死。 他一路找到天机山庄,就为了让卿颜见李莲花最后一面。 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根本不像他笛飞声平日的作风。 可是,记忆里好像只是那一碗红豆圆子还有那凌厉的剑招和无奈的一声阿飞,就让他在听见万圣道围攻鹤卿颜时,毫不犹豫地跑去见她。 他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可是这一次他想救这个人,没有缘由。 一路闯进大门,笛飞声戴着面具,那骇人的气势叫周围前来祝贺的宾客不敢靠近。 “敢,敢问贵客是?” 一个家丁壮着胆子上前询问。 笛飞声看着他,声音低沉。 “叫李莲花来见我” 家仆四散,慌乱地跑进了屋子。 “少爷,外面来了一个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 方多病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离儿怯懦地看了一眼他身后的李莲花。 “他说,他是来找李莲花的” 来找李莲花的 难道是! 方多病和李莲花对视一眼立刻跑向了大门。 “李莲花在哪里” 深红色的背影气势凌冽,透着淡淡的杀意。 “婢女已经去找了,还,还请您稍安勿躁” 几个小厮瑟缩在一旁,生怕惹到了笛飞声。 “阿飞,你怎么在这里?” 方多病一怔,看着笛飞声冷峻的样子,心脏突然狂跳起来。 笛飞声没有回答方多病的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身后的李莲花,随即一把抓住他就往外面走。 笛飞声骨节分明的手上满是猩红的血痕,带着血色的指纹印在李莲花浅色的衣袖上异常刺目。 不知为何,自从看到笛飞声出现的那一刻起,李莲花的心中总有种不安的刺痛感。 “诶,你做什么,我们还有重要的事要——” 方多病上前按住笛飞声的肩膀,可是笛飞声猩红的眼睛却让他定在了原地。 “你” “你们如果还想见鹤卿颜最后一面,就跟我走。” 最后一面 “你什么意思” ————————————————— 发生什么事了,血,好多的血 横七竖八的尸首躺在森林中,浓郁的血腥气飘散开来,足以可见战况的惨烈,死亡的气息笼罩在四周,让人看不到生的希望。 细雪飘落在李莲花的身上,他像是被定在了原地,魂肉分离。 阿颜呢,阿颜在哪里? “阿飞,鹤姐姐在哪里” 被笛飞声安置在这里的那个人消失不见,凉风吹过树林,发出飒飒的声响。 “你说话呀,阿飞,鹤姐姐去哪了!” 方多病抓住笛飞声的双肩,神情激动,可是这一次笛飞声却没有拍开他的手,他双拳紧握,白色的雪落在他的面具上,衬出他赤红的双眼。 他该想到的,他早就应该想到的 手上的血液已经干涸,笛飞声却仿佛依旧能感受到那温热脆弱的躯体。 他此生第一次去抱一个人,却没想到竟然是为了送她离去。 鹤卿颜 你就真的这么怕他看见吗 若不是当时无法反抗,是不是他也根本找不到她。 强行将躁动的心绪压下,笛飞声想起了那身染血的白衣,缓缓开口。 “她伤的很重,走不远,应该就在这附近,我们分散去找” 话音未落,方多病朝着一个方向就要冲去,他已经没有理智的去思考卿颜到底往哪个方向去了。 “阿颜,阿颜在前面” 干涩喑哑的声音响起,沉默了一路的李莲花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 地上的血迹断断续续地往一个方向延展,留下了那个人最后的痕迹。 平日里轻功都不差的三个人,在这不长的一段路里,却是跌跌撞撞地跑了起来。 再等等他。 求求你, 再等等我。 阿颜 血迹越来越淡,直到完全消失在深林边缘,湿润的泥地上散布着凌乱的脚印,每一步都像落在三人的心上。 可是他们还是没有找到那个人。 在哪里,究竟在哪里。 风雪迷眼,前路无期,他们要寻的人究竟在哪里 “鹤姐姐,鹤姐姐你在哪!” 是不是像从前一样呼唤,你就会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比亲眼见证更痛苦的,是不知何处追寻的迷茫与绝望。 “鹤姐姐你出来好不好。我和李莲花来找你了” 微弱的哭腔,一点一点变成泣不成声的哭喊。 可是这一次,没有人会再赶到他的身边,轻抚着他的头,告诉他没事了 “鹤姐姐我都知道了,我和李莲花和好了,我再也不会任性了” 方多病长大了,卿颜教会了他武功秘籍,教会了他用心去看事物。 可是,她从没有告诉方多病,该如何面对重要之人的离去,也没有告诉他,离别是那么突如其来的痛苦。 “鹤姐姐,我害怕” 无助的啜泣声断断续续地传入耳内,像是在昭示着卿颜最后的结局。 不会的 他还没有见卿颜最后一面 “阿颜” 动起来啊,快点动起来啊,想想阿颜在哪里。 快想想啊 心脏骤然缩紧,彻骨的寒冷蔓延全身,李莲花几乎快要溺毙在这窒息的疼痛里。 “呜呜,汪!——” 若隐若现的犬吠声伴着铃铛的轻响从远处传来,像是在黑暗里忽然出现的火光。 “汪呜!——” 狐狸精,是狐狸精的声音,它一定找到了阿颜! “在那边!” 三个人立刻朝声源处赶去,却在狐狸精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一切的希冀土崩瓦解。 “狐狸精” “嘤嘤” 平日里那干净柔软的绒毛染上了点点血滴,那个黄色的小身影嘴里叼着雪色的断剑,跑向李莲花。 那断剑是那么锋利,一向最喜欢跟卿颜撒娇讨抱的小狗却是一点也没有松口,剑刃划破它的嘴角,狐狸精只是用那双清亮的眼睛看着他。 “呜呜——” 像是受伤的小兽一般,它轻轻呜咽着。 一滴晶亮的水滴,倏然从狐狸精的眼睛里落了出来,最后隐在它的绒毛里。 小狗也会流泪吗 看着自己的主人一点一点消失在自己的面前,它只能自己的身体去温暖那个姑娘逐渐冰冷的双手。 狐狸精不知道什么是死去,它只知道它最喜欢的女主人叫它好好看家,好好保护男主人。 可是女主人好像回不来了,它想女主人再摸摸它,可是即使它把自己的头蹭在了卿颜的手下,那个温柔的人也没有再动起来摸摸它的头。 香消玉殒,剑断人亡 那个姑娘,在他无法触及的地方,悄无声息地去了 而他,连最后一面都成了奢望 李莲花可以看破世间奇诡疑案,人心迷惘,可是这一次他被永远困在了名为生离死别的困局之中。 “阿颜” 好疼啊 真的好疼啊 李莲花揪紧胸口的衣衫,他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他踉跄地往前走了一步,膝头忽然跪在那坚硬的石块上,刺痛传来,那夹杂着淡红色的积水浸湿了他的衣袍 气血翻涌,他只是颤抖着手捧起了狐狸精口中的断剑。 一点一点握紧,就像抓住那个一声不吭离开了的人。 “阿颜” 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所以才不想见我了 “阿颜” 是我错了,我再也不会留下你一个人了 “阿颜” 那短短的两个字,终究刻进心底,不可言说,不可放手。 那是比碧茶之毒发作时更折磨人的痛苦。 眼前的一切被水雾覆盖,世界朦胧不清,事物开始扭曲,他再也看不到那个为他擦去眼泪的人了 滚烫的泪落在手背,顺着指缝和血一起淌下来。 雪,好像又大了一些。 明明离寒冬还有些时候,可是为什么,这么冷呢。 冷到,他想蜷缩起来,冷到他的四肢百骸都控制不住地想要颤抖。 寒风呼啸,像是凄厉的哭声。 “李莲花,快松手啊李莲花!” 方多病满脸泪痕,他想要拿走李莲花手中的断剑,可是李莲花越握越紧,像是抓住了最后一点执念。 任凭双手鲜血淋漓,他也不肯松手。 “李莲花,你别这样” 方多病一点一点掰开李莲花的手指,眼前的泪水让他看不清李莲花的表情,他也很痛苦。 可是唯一能说动李莲花的人,已经不在了。 鹤姐姐,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那日夜间的谈话犹在耳边,想起卿颜最后的嘱托,方多病的眼神坚定起来。 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方多病看着一旁的笛飞声,忍下哽咽,他毫不犹豫地开口。 “阿飞,帮我。” 如果保护李莲花是卿颜最后的愿望,那么他方多病就一定会替她做到,哪怕这很困难,他也绝不后悔。 身旁两道身影袭来,李莲花下意识护住怀里的剑,然后侧身躲开。 “方多病,抓住他!” 雄厚的内力点上手臂的穴位,身体僵直,无力感涌上心尖。 李莲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斑驳的长剑被笛飞声从手中抽走。 不要! 不可以 不可以! “还给我” 阿颜回来,会生他的气 “还给我!——” 那是声嘶力竭的绝望。 “求你们,还给我” 他只有这个了 “方多病,把剑还给我” 他哀求着,挣扎着,可是最后的念想还是散了 断剑被笛飞声带走了,那漂亮的雪色就那么远去,如同那个像雪一般消融的姑娘。 “哈,哈哈哈哈”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他忽然笑了起来,人世荒诞,命运弄人,他最后的一点安歇之处终究是被夺走了 莫大的悲哀席卷全身,他终究是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浮云遮日,天色灰暗。 在一片飞雪里,李莲花好像看着那个虚幻的身影回头对他笑着,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严格意义上说,你算是卖身给我了” “相夷,吃饭了!” “李莲花一念心清净,莲花处处开,是个好名字” “别,别哭啊” “只要你高兴,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莲花” “莲花” 记忆里,那个在外人看来疏离冷淡的姑娘好像总是对他笑着。 是他太贪心了吗,所以上天将她抢走了。 往事纷繁,如过眼云烟,开始是她,结尾也是她 “莲花,我们回家” 回家? 飞雪漫天,寒风刺骨。 可是阿颜,家在哪里啊 莲花楼还在那一片林子里,可是,他好像找不到回家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