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愚兽时代（1/1）

醉魔的脸涨得通红，不知是被酒气熏的，还是被夕阳映的，亦或是被深埋心底多年的羞愧所灼烧。 “我得再喝几杯。” 我正要起身告辞，听到这话，又坐了回去。 我当然知道血天魔女和一花剑尊之间的事，他们曾经彼此倾心，却无疾而终。但我万万没想到，醉魔竟然也牵扯其中。 “我以前经常和剑尊一起喝酒聊天，有一回，他问我认不认识血天魔女，还问我知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当时很奇怪，就问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他说血天魔女给他画了一幅画，我让他拿给我看看。那是一幅仕女图，画的正是剑尊，画得比真人还要美上几分。我一看就知道，血天魔女对剑尊动了真心。” 年轻时的血天魔女，竟然会为别人作画，而且还是一幅倾注了爱慕之情的仕女图，这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从那以后，血天魔女就经常有意无意地接近剑尊，一会儿约他喝茶，一会儿约他散步。剑尊每次回来都会跟我说这些事，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心情吗？” “很不好受？” “岂止是不好受，简直是糟糕透顶！” “难道前辈您也喜欢剑尊？” “一开始并没有，只是看到血天魔女对他动了心，我心里就莫名其妙地着急起来。我本来以为剑尊喜欢的是教主，毕竟教主对他那么好，而且他们经常形影不离。我以为我根本没有机会，没想到……” 我拿起酒壶，给醉魔斟满一杯酒。他呆呆地看着酒杯，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有一次，我们喝酒的时候，我忍不住向剑尊表白了，可是……” 醉魔突然停了下来，我叹了口气，替他说了下去。 “您被拒绝了。” 醉魔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说他喜欢的人是血天魔女。” 醉魔突然激动起来，猛地一拍桌子。 “这怎么可能？他怎么会喜欢那个又老又丑的血天魔女？她比我们大了那么多岁！” 醉魔毫无保留地向我倾诉着当年的心路历程。 “我当时气得几天几夜都没睡好觉，我恨自己太冲动，没有好好把握机会，更恨自己被拒绝时露出的窘态。” 很难想象，如今这个老奸巨猾的醉魔，当年竟然也有如此单纯的一面。 “年少轻狂，谁还没有做过几件傻事呢？” “你当然没有！” 我当年也做过不少傻事…… “一想到那件事，我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醉魔站起身，在亭子里来回踱步，最后走到栏杆边，望着漆黑的湖面，久久不语。 “从那以后，我的心就扭曲了，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却想着法子要拆散他们。可是，事与愿违，剑尊对血天魔女的爱意却与日俱增。” 醉魔一边说着，一边点燃了亭子里的灯笼，火光映照着他那张阴晴不定的脸。 “有一天，我路过一家青楼，无意中听到了血天魔女的声音，她正在和几个南刀门的人喝酒聊天。他们聊起了剑尊，问她有多喜欢剑尊，有没有亲过嘴，有没有上过床……这些都是男人们在一起时常会聊的话题，我却听得怒火中烧，恨不得冲进去把他们痛打一顿！” 醉魔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酒，我也陪他喝了一杯。 “我当时就应该冲进去，把他们骂个狗血淋头！” “那您为什么没那么做？” “我怕我一旦冲动，就会毁了我自己。” 我们都知道，就算他真的冲动行事，也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顶多是被别人笑话几句罢了。 “第二天，我找到剑尊，把这件事告诉了他。其实，我只是想让他知道血天魔女去了青楼，没想到，我竟然添油加醋地把那些污言秽语都安在了血天魔女的头上。我告诉剑尊，血天魔女在青楼里跟别人炫耀和他接吻的事……我当时的心跳得厉害，我痛恨自己竟然会做出如此卑鄙的事，可是，我的嘴却不受控制地说出了那些话。” “咔嚓！” 醉魔一把捏碎了栏杆，他的眼中充满了愤怒和悔恨。 “从那以后，剑尊和血天魔女就经常吵架，最后终于分道扬镳。” “您后来还做过类似的事吗？” 醉魔摇了摇头。 “不用了，他们的关系已经破裂，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我现在反而希望他们能和好如初，这样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跟他们一起喝酒聊天了。” “您有没有想过向他们道歉？” “想过。” “那您为什么不去？” “如果是因为什么正当理由，我或许还会鼓起勇气去道歉，可是，我却无法启齿说出真相。我不能告诉他们，我因为嫉妒，所以才做出了那些卑鄙的事。或许，在我的潜意识里，仍然希望他们不能在一起。” 醉魔看着我，自嘲地笑了笑。 “我就是一个如此卑鄙小人。” “我知道。” “什么？” “难道您以为我会相信您是什么正人君子吗？您明明就是一个阴险狡诈、卑鄙无耻的……” “够了！” 醉魔恼羞成怒，打断了我的话。 “我又没做错什么！我只是说了几句实话而已！血天魔女确实去过青楼，那些话也确实是那些男人说的，我又没有逼他们说！我……” 我突然意识到，这些年来，真正饱受折磨的，或许不是血天魔女和一花剑尊，而是醉魔自己。 “您说得对，如果他们真的相爱，就不会因为几句闲言碎语就分开。就算没有您的出现，他们也会因为其他原因而分手。” “对！没错！” 醉魔听到我的话，顿时来了精神，走到我身边，兴奋地拍着我的肩膀。 “可是，当他们真的分手的时候，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为什么？” “剑尊曾经跟我说过，你想让他们成为你的左膀右臂。” “所以，您是想来剪断我的翅膀，还是想帮我把翅膀接回去？” 醉魔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我只是看到你和他们走得那么近，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所以才……” “您现在说出来，是不是觉得轻松多了？” “我现在后悔死了，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我一定是疯了，才会被你那什么‘一半真心’的鬼话给骗了！” 醉魔说着，突然躺倒在地，望着屋顶，喃喃自语道： “你以后每次看到我，都会想起这件事吧？” “当然会，我亲爱的笨蛋哥哥。” 醉魔听到我的话，突然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畅快淋漓的大笑。 “你真的决定不把这件事告诉他们吗？” 我摇了摇头。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我永远都不会告诉他们的。” “随您便。” “我真的不会说的。” “您随意。” 醉魔突然坐起身，看着我，问道： “你真的希望他们和好吗？” “如果他们知道了真相，真的会更幸福吗？” “！” “他们不仅会恨您，还会更加痛苦，因为他们会意识到，他们之所以不能在一起，都是因为您。他们会更加怀念过去，更加后悔当初的选择。可是，时间不能倒流，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难道您希望看到他们三个都痛苦不堪吗？” 有些事，还是永远埋藏在心底比较好。如果血天魔女知道真相，一定会杀了醉魔，就算她不杀醉魔，也会因此而背负上沉重的负担。而一花剑尊呢？他该如何面对这段被扭曲的感情？ “您就当做把说出真相的机会，用在了我身上吧。” 我之所以把这件事告诉醉魔，是因为我知道，他一个人无法承受这份痛苦，他需要找个人倾诉。 “或许，当您不再执着于真相的时候，才能真正帮助他们重归于好。您现在要做的，就是真心实意地对待他们，多跟血天魔女说好话，多夸夸一花剑尊，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您就能找到机会，让他们破镜重圆。现在，您要做的，就是帮他们把翅膀接回去。” “还是你小子说得对。” 醉魔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看来，我的话让他释怀了不少。 “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少喝酒，多吃菜，你得好好活着，替我这个笨蛋哥哥多活几年。” 我不知道，我的出现，是否改变了醉魔的命运，或许他会因此而戒酒，或许他会继续沉沦，也或许，他会因为其他原因而早早地离开这个世界。 但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他能活得开心一点，至少，不要再像以前那样痛苦了。 “大哥，我们再喝最后一杯吧，我实在喝不下了。还有……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醉魔看着我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 “好兄弟……” 醉魔举起酒杯，与我碰杯。 第二天，我被父亲叫到了天魔殿。 刚一进门，我就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 大长老司马明和哥哥剑无极都在。 我向父亲和司马明行礼后，剑无极阴阳怪气地说道： “你身上的酒气好重，难道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昨天喝得有点多，和本门最喜欢喝酒的人一起喝的。” 我故意提起醉魔，剑无极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听说你最近和醉魔走得很近，少喝点酒，别被他带坏了。” 剑无极心里肯定很不爽，他原本以为醉魔会来找我的麻烦，没想到我们竟然相处得如此融洽。 不过，他还是很好地控制了自己的情绪，毕竟，在父亲面前，他必须保持一贯的稳重形象。 “哥哥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你什么意思？” “听说你最近和毒王走得很近？我这是喝酒，他那可是玩毒的，小心点儿，哥哥。” 虽然父亲在场，但我并没有退缩，反而故意激怒剑无极。 醉魔的事让我明白，有些事，与其遮遮掩掩，不如摊开来讲清楚。我要让父亲和剑无极都知道，我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我要堂堂正正地和剑无极竞争。 父亲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好了。”父亲终于开口了，“今天叫你们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司马明走上前，手中拿着两个红色的信封。 我知道，决定我命运的时刻终于来临了。 “为了公平起见，你们自己选择吧。” 看到那两个信封，我的心顿时激动起来。 我仿佛又回到了前世，回到了那个改变我命运的一天。 哥哥和我都接到了一个任务，他成功了，我失败了。 也正是因为那次失败，我彻底失去了成为魔教教主的资格。 “你先选吧，免得说我欺负你。” “我不用你假惺惺。” 我深吸一口气，从两个信封中随便拿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