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公子三访荀夫子(1/1)

乔松这里在重新思索着说服荀夫子的对策,小圣贤庄内的伏念也没有闲着,而是离开了桑海,动身前往曲阜。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乔松微微愕然,便想明白了其中关窍:恐怕伏念先生应该是去咨询儒家其他各脉的意见了。 以纸张为饵,诱儒家入局终究还是起了些作用。 不过,如今的乔松已经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了,他已经决定听从朱家的建议,转变一下策略。 但让乔松没想到的是,伏念先生这一去,硬是从七月中,耗到了八月底,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乔松无奈,只好在驿馆耐心等待着伏念的归来。 期间也不是没有其他事情发生,来自秦国的情报表明,天泽已在咸阳斩首示众,秦国将其罪责昭告天下,以警告六国之敌秦者。 一时间,六国气氛为之一凛,就连远在齐地桑海的乔松都发现,桑海的防卫力量凭空翻了一倍,可见是齐国担忧乔松有什么闪失,从而做出的应对措施。 除此之外,墨家头领之一班大师带领三百精通机关术的弟子抵达咸阳,以乔松的名义加入了少府与蓝田作坊合作设立的生产基地,进入了农具生产的环节。因乔松之命令,墨家工作的主要内容则是装配农具,不涉及具体零部件的生产。 其余各国也各有消息传来,但整体还算得上平静。 八月底,伏念从曲阜归来,看来是儒家统一了意见。乔松再次请朱家为信使,向小圣贤庄投去了拜帖。 …… 第三封拜帖,仍旧以纸张为载体,只不过这一次,乔松却是以后学末进的身份拜访。 刚刚从曲阜归来的伏念看着手中的拜帖,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了起来。 “还请朱家先生转告公子,伏念与师叔在小圣贤庄恭候公子大驾!” “伏念先生放心,朱家定会转告公子。” 两日之后,乔松的车驾再次停在了阔别月余的小圣贤庄山门之前。 从车上下来,乔松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 “儒家伏念,恭迎公子大驾!” 乔松的视线落在了伏念的身上,细细打量了起来,惊讶的发现伏念相比起上次别离之时多了些坚定的气质。 这一点,从其口气以及举止中可以看出来,干练了不少,整个人精气神都变了不少。 看来,儒家是统一意见了。 “伏念先生,月余未见,先生风采更胜往昔啊。” “不过驱散心中迷雾而已,不敢当公子如此夸赞。” “哦?如此,倒让本公子期待了。”乔松微微一笑,旋即语气一转:“本公子离开秦国时日已久,今日却是和诸位告别的,不知荀夫子可在?” 伏念微微一顿,道:“师叔已经在等候公子了,公子请随我来。” “有劳先生引路。” “分内之事,公子请……” “请……” 两人再度踏入小圣贤庄山门,沿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几座大殿构成的中轴线穿过整个小圣贤庄,前往后山。 每次穿越小圣贤庄,总是会带给乔松不一样的感悟,此次也不例外。 一直到穿过小圣贤庄,进入沙沙作响的竹林,他才调整好心情,坦然面对荀夫子。 兴许是心境的不同,越是接近荀夫子所居之地,乔松的心情反而越是平静,及至大屋之外,反而达到了一种心如止水般的平静,不生涟漪。 …… 再次见到荀夫子,他依旧跪坐在屏风之后,中间的桌案上从左到右依次排列着三份拜帖,左侧为木板牙雕,中间为烫金红纸黑字,右侧为黑色外壳配白色内衬纸张,三封各自不同。 “夫子……” “公子,请坐吧。”荀夫子注意到了乔松身上的气质变化,眼底深处闪过了些许满意。 “多谢夫子。”乔松微微一礼,再度坐在了荀夫子对面。 这一次,伏念依旧没有离开,依旧跪坐于荀夫子身后。 “观公子拜帖,此次来访,乃是为了告辞?”荀夫子主动开口询问道。 乔松的第三封拜帖着实是让人荀夫子有些诧异,其目的竟是为了告辞。 乔松坦然的点了点头,道:“乔松离秦已有数月,也是时候回国了。故此,在离别之前,欲再拜访夫子,以说服夫子随我入秦。 若侥幸能说服夫子,则万幸;若不成,也算尽力,不留遗憾。” 荀夫子平静的道:“那么,公子此次又准备了什么来说服老朽呢?” “无他,唯坦诚尔。” “坦诚?”荀夫子眼眸微微一亮:“公子初次拜访老朽,便以不远千里来齐之诚意为贴;二次拜访,则以名利为饵;此次拜访,又以坦诚为由,老朽倒是好奇,是怎样的坦诚。” 乔松心中烦一惊,自己的意图果然被荀夫子看的清清楚楚。 “所谓坦诚,乃是乔松心中之天下尔。” “天下?”荀夫子呢喃一句,询问道:“老朽听闻,公子曾于田边立志,欲化世间苦难为乐土。此等志向,荀况敬服。 后公子又在稷下学宫,以治民,强国,天下三者为题,以试稷下学风。 如今以天下为由,老朽倒想听听,公子心中之天下,该是何等模样?” “不想乔松粗浅志向,亦入得夫子之耳,实是让乔松受宠若惊。” “公子之宏愿,感人肺腑,何来粗浅之说。” “谢夫子赞誉。”乔松微微一礼,然后语气一转,正式进入了话题:“欲解释乔松心中之天下,当先论当今之天下。” “愿听公子高论。” “大周天下,自武王起至今已有八百载。然纵观周史,自平王东迁开始,大周便逐步衰落。 后经郑庄公称霸,楚庄王问鼎天下,天子之权威便受到挑战,天下始见分崩离析之状。 自此诸侯争霸,礼崩乐坏,战乱频频,乱世愈演愈烈。及至今日,已有数百载。 回望来路,曾经繁花似锦的诸夏之地早已饱受创伤,皑皑白骨积尸成山,以昆仑之高恐自愧弗如;汩汩鲜血积流成海,量四海之广亦不及万一。 每思及此处,乔松便不能自已。 百年来,诸子百家各抒己见,以求强国安邦之策。 然乔松认为,欲平乱世,当行大一统之策。” 荀夫子听的极其认真,身后的伏念亦是如此。 当乔松援引历史,老夫子与伏念皆以袖掩面,悲伤的不能自已。 当听到大一统三字,二人连忙放下衣袖,正襟危坐,丝毫没有因为乔松之年龄而有所轻视。 “请教公子,何为大一统?” “乔松以为,当以一国平天下,使天下重归为一,无国别之分,无诸侯之位,上下浑一,政出一门。 然后当行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地同域,量同衡,币同形,统一思想等大一统之策,如此方能安天下。 此乃乔松心中之天下!” 荀夫子和伏念二人尽皆露出了震惊的神色:“公子当真是好气魄。” 若诸国为一,的确可消除各国之间的战乱局面,使黎民百姓安居乐业。 “非如此,无以安天下。”乔松郑重的道。 然后,他以自信的口吻继续说道:“七国之中,唯有我秦国经历代先君筚路蓝缕,呕心沥血奋斗,已成一天下之势。只待我父王整合上下,便可鲸吞六国,使天下重归于一。 而夫子当知,山东六国各有问题,韩魏燕实力小弱,不堪一击;赵楚君臣难以齐心,纵可逞一时之凶,亦终究难挡我大秦兵锋;齐国虽富甲天下,却不修武备,终将倒在大秦铁骑之下。故山东六国,无有能挡秦之兵锋者。 纵有大才如夫子弟子韩非者,我大秦不会给他时间和机会。待乔松归国,将秉明父王,以大军压境,迫使韩王安交出韩非。 如此一来,山东六国再无希望。” 听到乔松针对韩非之策,荀夫子不禁皱了皱眉头,但什么也没说。 老夫子很清楚,秦和六国之间乃是敌人,使用手段再正常不过了。这一点,哪怕韩非是自己弟子,他也不会有任何看法。 而且,老夫子看的更加透彻,也明白为何乔松单单把韩非拎出来。因为,秦之强于六国者,其根本在商君之法,在制度。 只要商君之法在一天,秦国便始终上下一心,这是六国所不能及的。 那么,商君之法厉害在什么地方呢?其实很简单,它给了底层民众上升的途径,可以突破自己阶层的机会。 单这一点,便是商君之法最成功的地方。 想要建功立业,来秦国吧;想要改变穷困之境,来秦国吧;想要飞黄腾达,成为人上人,来秦国吧…… 你只需要在战场上杀敌,剁掉敌人的脑袋,爵位,封地,钱财,地位就都可以获得。 不愿参军也没关系,耕种,入朝堂,什么都可以。只要有功于秦,便可以获得自己想要的。 相比起来,六国皆是权贵当道,王的子嗣仍然是王,贵族子嗣仍然是贵族,平民子嗣仍旧是平民,宛如一潭死水,难以改变。 这便是秦人闻战则喜的缘故,是秦之虎狼之称的来源。 其重点提出韩非,荀夫子也明白。自己这位弟子乃是法家大才,其一身才学可比商鞅。 倘若有一国之国君效仿秦孝公,以韩非为商鞅,或可实现变法强国之愿。 可惜,可叹…… 韩非天纵之才,奈何生不逢时,又囿于出身,困居一国,一身才学难以伸展。 不过商君之法,仍旧有其弊端。 正这么想着,乔松便坦然的提到了商君之法的弊端。 “然无论是乔松,还是父王,皆发现了我秦国现下之弊端。 秦国奉行商君之法,此法以耕战为本,以军功爵制刺激全国上下,使上下一心。 然过刚则易折,过柔则易卷。 治理天下亦如此,过刚过柔均为不可,当刚柔相济。 天下一统之后,对外战争数量锐减,军功爵制恐难以为继,底层民众上升通道将无比艰难。一旦此法崩溃,大秦虽因一统天下,暂可威慑人心,然终将暗潮汹涌,再度陷于风雨飘摇之境地。 况,数百年乱战,天下一统,人心必然思定,商君之法过于严苛,不适合用于承平之时,极需转变。 乔松阅遍百家,认为夫子治国之道适合他日之秦国,故此不远千里来齐,欲以夫子为乔松师,为未来之大秦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