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许巢让天下市道争半钱(1/1)
好消息是周玘很猛,一顿削就把造反的钱璯打得身首异处,头颅成了司马睿的陈列品。 坏消息是周玘实在太猛,要是心情一不美丽,按照这个套路给司马睿来上一遍,他脖子上这颗脑袋不知道会出现在谁的案上。 就在司马睿惆怅的时候,传来了消息扬州刺史刘陶死掉了。司马睿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就让自己人王敦填了这个坑。 王敦走马上任,有些事情不是很明白,就来到了王导的府中。 都是自己兄弟,王敦也就没有拐弯,开门见山的问道, “茂弘,这个前庐江太守华谭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被刘陶关进寿阳监狱,又为什么江南半数的官员为他求情,最后居然还是平东将军周馥出面,把他从监狱里捞出来。” “华令思啊,那可是江南的当世伯乐,他的事情,你应该问伯仁。”王导将话题引向又来王导家里喝酒的周顗。 周顗脸喝的红扑扑的,听到王导似乎是提到了自己,摇晃着身子又站起来,“谁?还有谁不服?站出来,我一个一个的喝服。” 旁边的兄弟周嵩看着哥哥又一次在宴席上出丑,脸恨不得埋在案下,把哥哥周顗搀扶着重新入座,看看哥哥这个状态,只怕也是回答不上来了。 周嵩叹了口气,自从渡江以来,他哥周顗十天能有九天是这样的醉模样,他哥手头那些工作自然都推到了他这个弟弟身上来做了。 “那是个怪老头,家父当年任扬州刺史的时候,举他入仕,我们兄弟那时候还是童蒙学子,也听了他不少的道理,他若是看中人才品行,哪怕是周访这样的寒门之士,也会不吝啬举荐,但若是没有看中,哪怕是戴渊这样的亲朋晚辈,也嗤之以鼻。” “华令思和戴若思还有亲戚关系?” “戴若思的弟弟戴邈戴望之,就是华谭的女婿,当年啊,戴父本来是为戴若思提亲,这怪老头,说什么也看不上,硬是把女儿许配给了戴望之。” “倒真是个怪人。” “还有怪得哪,当时我就在他身旁,我就问他,兄弟之间差距难道就那么大吗?你称赞戴邈,贬损戴渊,把戴渊说成不如戴邈才能到九牛一毛,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那确实是有些过分了。戴若思可是江南的名士。” “怪老头就说了,仲智,这看人首先要看品行,当年他戴若思可是连陆机兄弟的船都劫,只不过陆机兄弟以德报怨,反而举荐了他。” “戴若思还有这样的故事,倒是有趣。” “怪老头又举例了,说人的品行高下又岂止是九牛和一毛之间的差距,当年许由、巢父这样的圣人,天下至尊之位放在面前都不动心,而如今的市道小人,能为了半文钱打破了脑袋?他戴若思可能才华横溢,但其心不正,要做好官,首先得做个好人,他连好人都做不到,做什么官。” “唉,这老头的脾气,也太耿直了些,怕是没少得罪人吧。仲智怕是辛苦了。” “谁说不是哪?不怕处仲兄、茂弘兄笑话,我过江以来,就干了两件事,一件是给家兄酒后乱德道歉,一件就是给这个怪老头赔礼。他们都喊我赔礼郎中。” “按照仲智兄的名望和人缘,刘陶不应该不给这个面子啊?怎么还会让仲智求到平东将军。” “哎,说起来就头疼,这两个活爹啊,一天都不让我省心,小麻烦不惹,就惹那些惹不起的人。这老头子,陈敏叛乱的时候,顾荣一开始不是在陈敏帐下吗?他咔咔咔写了十几篇檄文,给顾荣骂得都抬不起头了,这梁子不就结下来了吗?”周嵩愁得又赏了自己一杯酒,摊上这俩活爹,也不能怪周嵩拿烛台砸他们。 “顾荣?那就不奇怪了,刘陶不就是他的应声虫嘛,也难怪茂弘没法出面了。” “哎,好在平东将军是嵩的从父,他又喜欢结交名士,这才修书一封,把怪老头从监狱里拉出来。就让怪老头在从父那里,省的回建邺来,我还得给他挨家挨户的道歉赔礼。”周嵩看着倒在案上的大哥,想起来四处嘴炮输出的华谭,悲从心中起,又饮了一杯。 “还好啊,近两年来,有籍之能帮我料理一些事情了。不然,我只怕是得薅秃了自己也愁不过来。”周嵩又想起准女婿王籍之,这心情才算好了不少,总算是一家子里有一个分担的。 “哦,处仲兄,这都忘了问了,籍之托我来问一问世弘兄的下落。” “哎。喝酒吧。”王敦终是无法开口,仰头就是一杯酒。 王导看出了王敦的为难之处,立刻就岔开了话题,“我说一个好消息吧,平阳那边传过来消息,刘元海死了。其子刘和接替了他的位置。” “这未必是个好消息,”王敦又饮了一杯酒,“那个刘聪绝不是屈居人下的,刘聪这人其才能比刘渊更强,手段比石勒还狠毒,若是他当了权,洛阳的苦日子怕是要来了。” 事情果然如王敦预言的一般,刘和听了老丈人的煽动,就和刘聪开战了。 要说拍刘渊的马屁,十个刘聪也赶不上一个刘和,但要说打仗这方面,刘聪只是小小的一个冲锋, 就冲进王宫,斩了刘和的头颅。 按照一贯的规矩,刘聪也是一再表示这个皇位,朕不要,众爱卿不要陷朕于不义之地。 当然了,人心浩荡,群臣就是不答应,还一个个要抹脖子。 刘聪只好长叹一声,“哎,既然如此,朕就勉为其难了。” 这刘聪当了汉赵的皇帝后,一改刘渊之前的怀柔政策,颁布了几条要命的法令,向京兆郡、弘农郡也伸出了爪牙。就地的征兵征粮,没有粮食的,就拿那家的活人抵军粮。 吓得京兆、弘农这些靠近并州的地方,百姓纷纷举家南投,就到了山简和王澄的荆襄一带。 王澄来到了山简的高阳池。 “季伦兄,这京兆、弘农的流民可是人越来越多了,你想好了安置的办法了吗?” “能有什么办法,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吧,总不能京兆的烂摊子,也要我们来收吧?我听说荆州那边,有好几个大户已经非常不满了。” “是啊,这朝廷不拨款,还问咱们催供奉,咱们可不就只能往下面摊派了吗?原本武帝朝时,东吴故地的法度宽松,现在……哎,不知道哪一天,你我的头颅就被人摘下来了。” 王澄和山简一杯一杯复一杯的时候,他们的担忧也终于爆发了。 京兆人王如振臂一呼, “新丰之地,前遭刘芒荡劫掠,后又有南阳王征伐,近日又添了刘聪隔河索赋税。实在不是人待的地方,这回去也是死路一条,还不如就在荆襄和他们拼一场,死也死的轰轰烈烈。” 永嘉四年九月,进无处,退无路,实在没有了活路的流民竖起了反晋大旗。迅速的占领了宛城,彻底隔断了荆襄地区与洛阳的联系。 王澄和山简依然只能是终日饮酒,什么都做不了,他们倒也不是什么都没做,组织了几次攻城 每次都是全军覆没,只有主帅跑回来 要不了就是主帅也投了王如。 二人向江州刺史华轶求援,华轶表示自身难保,向寿春的周馥求援,周馥倒是表示,出兵是可以出兵,但要和他一同上书,请求皇上迁都寿春。 无独有偶,相同的迁都请求,苟曦大将军和王浚大将军也发到了他们的手中,不同的是这两人是要迁都到青州幽州去。 “哎,季伦兄,我朝一统天下,才不过三十年,怎么又回到了挟天子以令诸侯乱世哪?普天之下,难道就都是乐祸之人吗?” “平子兄,喝酒吧,醉它个天昏地暗,哪怕是死了,也是个逍遥仙。” “季伦兄,你看琅琊王如何?不如你我去投建邺。” “哼哼,还是喝酒吧。” “季伦兄这是何意?建邺那里有澄的自家兄弟,季伦兄不用担心前程。” “阿平,你还是看不透人心啊。这王如也好,刘聪也罢,不过是想要你我的地盘,但你那两位兄弟王导王敦,才是真正能要了你性命的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他们俩兄弟,若不是家兄的保举,能有今日的地位?” “阿平,按理说哪,处仲劝我外放,让我躲过了一劫,我不该说他的坏话的。但我如果不实话实说,又对不起你我多年的情意。你啊,这个人太傲,眼睛长在脑袋顶上,连琅琊王都尊称茂弘处仲,以父兄之礼待之。平子却还是一口一个小龙,一口一个阿黑。” “怎么,我是他二人的兄弟,从小就是这么喊的,如果因为他们现在得了尊贵,就变得恭敬了,那我和那些趋炎附势、前倨后恭的小人还有什么区别?”王澄很是不以为然,自以为自家兄弟哪里有那么多的仇恨。 “哎,我知你是这般性情,却还是忍不住劝你。我自罚三杯。” “我自是人间犟种,生死都是个直肠子,要我弯下腰来,昧着良心去吹什么茂弘是当世管仲,处仲是卫霍复生,来换取个一官半职,还不如一刀砍了我来得痛快。小龙就是小龙,阿黑便是阿黑。这事与季伦何罪?我陪酒三杯。” 永嘉四年,十一月,平东将军周馥,攒够了足够多的盟友,正式上书建议皇上迁都寿春。 这次阴差阳错,这封奏书竟然直接到了皇帝司马炽手中,这对于把持朝政的司马越而言可是天大的事情。 司马越立刻把潘滔拉过来一顿骂, “你说,那封奏疏是怎么到了皇帝面前的?为什么没有先送到我这里来?让你掌管中外军事,你就是这么掌管的?是不是哪天我的脑袋让皇帝摘了去,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哪?” “王爷息怒,这是件好事。” “好事?我看你是脑袋让驴给踢了。人人都能直通皇命,那本王算什么?” “王爷,这不是恰恰说明了,外面传得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谣言是假的吗?王爷请想,皇帝那边发现这里还有个漏洞,那么他就不会和王爷正面交锋。其他人知道了,自然也会效仿,到时候,王爷拿着他们给皇帝的信件,断章取义,挑出他们离间君臣的那些言论来,就可以有理有据的去讨伐他们了。” “嗯,倒是有些道理,夷甫,你怎么看,你最近怎么老是不说话了呐?是不是处仲离开以后,你太闷了,这个处仲,召他这么久,他居然又当了扬州刺史。”司马越点点头,问向一旁一直没出声的王衍。 王衍心想,我出声,我出什么声,你那个脸上摆明写着篡位三部曲——如萧何故事,剑履上殿;加九锡;设天子旌旗。 瞎子都知道东海王要干什么,听说皇袍都绣得差不多了,现在就等着一个废帝的借口。 但既然司马越问到了,王衍就不能不回一下,不过还是那老一套,谁也不逢迎,谁也不得罪。 “王爷,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谣言止于智者,天下英雄自然知道王爷的忠君之心。” “那若是……孤想再进一步哪?” “乱世当有英主,群臣自择其贤。”王衍还是那个滚刀肉的说法,怎么听都对。 按照司马越的理解,这就是劝他效仿夏启避伯益。要是司马炽知道了,他也能理解成王衍称他为英主,不同意废立之事。 显然,司马越是听成了前一种意思。 没过几日,司马越就带着洛阳的百官工商,浩浩荡荡的到了许昌,只把皇帝司马炽留在空空荡荡的洛阳,等着盗匪进去替他把皇帝给砍了,那样司马越就能哭着让随行的行台逼迫他继位了。 洛阳再次陷入灾难,就连皇帝司马炽都只能在刨开皇宫的老鼠洞,挖出里面的粮食来充饥,更不要说那些百姓了,长得壮实的都不敢出门,怕被人当成肉糜充了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