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二仙救二子扬口成弃子(1/1)

“没你的事情,站一边去。” 荀灌从一旁捡过一根直溜的树枝,把第五猗隔在二臂之外。 “二位不会忘了,这里是襄阳,可都是我的人。” “刷、刷,” 荀灌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看法,树枝走在第五猗的眼角和耳廓间,既听得见,也看得见。 就算第五猗再刚强,也不得不往后又退了两步——女人啊!不论年龄大小、家世学问,只要生了气,是不讲一点道理的。 圣人诚不欺我……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第五猗心中含着抱怨,从院子正中间,退回了屋檐之下,双手揣在一起,和着刺眼的阳光看着二人的争执。 “道歉。” 荀灌的树枝又转向王羲之,她不允许任何人在她面前讲父亲的坏话,王羲之也不行。 王羲之看了一眼单薄的树枝,和树枝后面冒着火气的荀灌,又看了看刺眼的天空,正巧一只怪鸟飞过院子,遮住了一些阳光,顺下来了一条绳子。 “抓紧,” 王羲之跃起擒住绳子,在半空中掠过荀灌时递下了一只手。 荀灌尽管还没反应过来,但也大约知道怎么回事——王羲之故意这么气自己,就是为了等待这个逃出生天的机会。 当下也一跃而起,抓住王羲之的胳膊,三窜两纵,就跳到了那只怪鸟的背上,顺下手去,把王羲之也拉上来。 直向下一探,第五猗正在那里扯着脖子骂娘,又不由分说的踹倒身边几个想要搭弓射箭的家伙。 “蠢货,我要能杀,还用得着这么低三下四的巴结嘛?这下倒好了,我就这一条路走了,还愣着干什么?准备准备,和杜曾在石城会合吧?” 第五猗在下面生闷气,荀灌和王羲之乘着怪鸟,掠过襄阳,落到了樊城的一个道观。 刚落下就看到郭璞、葛洪二位师父正在院子中站着,二人急忙行了礼,站在一旁,心中自然也感激两位半仙的救命之恩。 “啊,那个什么,也别忙着谢,来找你们,是建康出了件怪事,庾翼你还记得吧?” “元规兄屁股后面跟着的那个?” “是,就是他,这不是嘛。看你们各个公子都沙场建功,他也眼红了,非要去刺探一番南顿王的府邸。” “然后哪?” “什么然后,没有然后了。就这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庾元规已经堵着门骂了好几天了,长豫愣是没敢啃一声,这不是嘛,就想起你们二个鬼点子多,让我们老哥俩来请你们回去。” “庾翼不见了?这不像悦哥的做事风格啊,他不是应该暗中派一个人保护着嘛?” “派了,派去的那个人也没了踪影,这才是发愁。” “啊?现在嘛?这里也走不开啊,眼下杜曾和陶侃旧将又勾结到了一起,又有皇甫方回给他们通风报信,我得先去解救叔父。” “不打紧,你和荀姑娘直下建康,我和你葛师父留在荆州。”郭璞说道。 “这样我就放心多了,那皇甫方回是个害人精,可一定要说服我叔父把他除掉,如果不除掉他,荆州的祸事就无法完结。” 王羲之和荀灌离了道观乘了一艘快船,在码头和两位半仙道别,他们俩泛舟江上暂且不提,郭、葛二位半仙在送别了二人后,也做了分别。 郭璞取道前往扬口垒,期望在杜曾之前赶到,揭破皇甫方回的阴谋。而葛洪则分路沔水,过甑山,出横桑口,到了武昌,见到了王敦,说明了襄阳和江陵的情况。 王敦也意识到这次杜曾马隽合流,是一个可怕的苗头,立刻就传来了勒兵武昌的湘州刺史甘卓,命他统领刚刚整备完毕的湘州军马火速西进,抢占咽喉要道——甑山。 郭璞这边也很顺利的见到了就快入江陵的王廙。 王廙看着王羲之的亲笔信,尽管还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皇甫方回,这样的君子,怎么就成了玩弄心机的小人。 身旁的朱伺倒是像早就知道一样,已经点齐了人马、穿戴整齐,正眼巴巴的望着王廙,等待着王廙的命令。 王廙点点头,颇有些愧疚的说,“朱太守,是我识人不明,几误了大事。现在命你率本部人马回援扬口垒,务必把杜曾堵住。” 朱伺领了军令离开,营帐里就留下郭璞和王廙二人,反倒轻松了起来。 “郭仙长,这真是再一次感谢您,从老虎嘴里,愣是把牙拔了出来,救回了羲之。这点小小的敬意,还望仙长莫要推辞。” 王廙摆了摆手,几大箱的各类名贵药材就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这也是借花献佛了,是胡混将军放在江陵的道观之中,写明了要孝敬仙长的,说是求一个福寿绵长。” “哈哈,”郭璞翻看着面前的箱子,“世将兄,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为对面的胡混开脱罪责?” “不是开脱罪责,实在是据实而说。不管杜曾如何,胡混可是没有违背一点契约,还来信说,如有吩咐可立刻反正易帜。” “这倒是个难得的明眼人。看出来大势不可违。世将,这一仗,你打算怎么打?” “郭仙长,我本来就慌乱的很,又身处局中,难免有所偏颇,仙长既然是从建康而来,想来是受了我那司马表兄的托付。” “世将不会觉得,贫道是想夺你的权吧?” “哎,仙长这是哪里的话,大家都是自己人,仙长历来不在俗世,即便是给个大将军,也挡不了仙长求道之心。” “世将能这么想,贫道就放心多了。那贫道可就越俎代庖了。” “仙长哪里的话,廙正等着听仙长的教诲哪。” “杜曾、马隽合兵,占了天时人和,我们要想翻盘就得占据地利。这里,甑山,是进出荆州的咽喉要道,大将军应该已经派人去夺下,我们绕过扬口垒,避其锋芒,在甑山以逸待劳。” “这……,” “怎么?世将有难处?” “这不就是把扬口的刘浚和赶往扬口的朱伺都拱手送给杜曾了嘛?有失厚道吧?” “你现在还考虑这个?总不会是想在扬口垒和杜曾拼个干净吧?” “也未尝不可吧?扬口垒本就是南郡门户,如果轻易放弃了,那南郡,乃至南平的民心就军心就会动摇,这场小叛乱很可能一下子就爆燃起来,燎遍整个荆州。” “世将,你考虑的也不无道理,只是现在的时机已过。再去固守扬口垒待援,已经来不及了。只有撤到甑山,消磨掉杜曾的一些锐气,才能……” “仙长的意思是,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朱伺刘浚被杜曾生吞活剥?” “局部服从全局,打仗本身就是一种舍得,只有舍弃一部分,才能在另一部分中占据庙算的优势。这也是慈不掌兵的本意。” “看来,我还真就不是这块料,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嘛?我总不想辜负朱太守这样的人。” “世将,难道你还不明白?朱伺也好,皇甫也好,都和马隽、郑攀一样,只要筹码合适,他们都会跳出来造反的。与其等到那一天,不如先让他们火并一阵。” “我看朱太守不像那种人,他可是好几次劝我提防皇甫方回 ,是我没听进去。” “那好,退一步讲。朱伺就算没有那个心,有没有那个势力?在荆州的名声是不是也在你这个刺史之上,如果不乘着现在打压他的威风,到时候他又立了大功,那这荆州是听你的还是他的?” “仙长,你是了解我这个人的,我自来是寄情山水,不挂记这些身外俗事的,还想和仙长探讨求仙问道之法哪。” “世将啊,我知道你的心思,也了解你的志向,但恐怕,你这样的想法,不管是你堂兄还是表兄都不会答应的。” “哎,一切半点不由人,那些想来的,赶到了广州,我这个不想来的偏偏就陷了进来。现在看来,也只好如此了,不知道哪一天,这样的舍得,会轮到我头上。” 王廙在郭璞的建议下,否决了原本的回援扬口垒的计划,调整方向直奔甑山。 郭璞却又和王廙道了别。 “仙长,这一路还得仰仗仙长,仙长怎么就弃我而去?” “世将刚刚也讲了,不舍得朱太守这样的人,你是朝中的官,自然要顾全大局,但贫道本就是化外之民,自然得一逍遥。” “多谢仙长,全我情义。” 等郭璞到达扬口垒时,正巧看到朱伺被隔在了垒外,背后不远就是杜曾的战船。 “朱太守,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被隔到了垒外。” “哎,郭仙长,这是非的死地,你来作甚?这不是嘛,刘浚听闻,我与那郑攀是同乡故友,说什么也不让我进垒驻守,即便是我拿出王刺史的令来,也没有什么用。” “那,贫道来试试?” “仙长,那刘浚根本不讲一点道理,我离得垒口稍微近一点,就对我一顿乱箭。” “无妨,贫道好歹也是练过些拳脚的。” 郭璞自船上下去,走向垒口,仰头骂道。 “刘浚,你个小瘪犊子,看看你家道爷是谁?” 刘浚扒着垛口向下观瞧,只见一黑瘦老头立在垒门前。 又揉了揉眼睛再看,原来是名动江南的活神仙郭璞。 “是郭仙师吗?下官正愁固守无援,撤退无路哪。快快,放下篮子,把仙师请上来。” 郭璞登了城头,看到满城士卒的渴望眼神和一身身的伤痕,也就不怪刘浚的过度紧张了。 “不瞒仙师,我确实是怕了,几天前,皇甫方回也是拿着王刺史的令,骗开了垒门,贼军长驱直入,几乎攻陷了扬口垒,全赖将士们舍命反攻,才又把贼军压出城去。仙师也看到了,现在垒内就这么多兵了,十个倒有九个伤。” “嗯,贫道看到了,这事情也不能怪你。王刺史给了贫道一些药材,刘大人准备一些锅来,贫道煮些药汤,尽些绵薄之力。” “那真是多谢仙师了,依照仙师所见,那朱伺是否值得信赖?” “刘大人,现在不是信不信得过的事,我刚才看了一下,你手下这些兵守一个门都捉襟见肘吧?倒不如把南垒的外垒让朱伺来守,即便他有异心,也可退守内垒。” “仙师既然如此说,自然是有仙师的道理。南垒那边我还凿沉几艘船 ,做了船械。即便是垒门破了,也能据船而守。” 刘浚看在郭璞的面子上 ,总算是让朱伺进了垒内,不过却是并不怎么要紧的南垒。 “仙长,怎么是南垒,北垒那边才是要害,刘浚他们已经鏖战数日,兵卒早就困乏,不如……” 郭璞摆了摆手,“朱太守,能让你进垒休整,已经是刘浚最后的底线了,毕竟你们这些陶侃旧将伤他太深,他实在不敢把最要害的地方交给你。这你也要理解。” “仙长,我也不是那种小气之人。只是眼下的局势,我敢说,垒内定然藏着对面的探子,一旦我进入南垒,他们一定会马上知道,然后全力攻击北垒。” “你考虑的周全,走,和我一起去见刘浚。” 二人又折回北门,正看到刘浚把马隽的家眷圈起来,拴在垒墙上,向着垒外的马隽示威。 “刘大人,就算把马隽的妻小杀干净了,也解不了扬口垒的危难,反而让马隽这些人徒增愤怒,更加想急迫的攻破垒门。” 杀红了眼的刘浚转头看看身后的朱伺,又看了看一旁的郭璞。 “仙师,这也是你的意思?” 郭璞点点头,“杀眷不祥,现在这垒上的兵卒都好几天没合眼了吧?不如换朱太守守上一阵,刘大人也好养精蓄锐,准备反攻。” “反攻?别逗了,仙师,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王刺史已经把扬口垒放弃了,我们不会再有援军了。我不想放朱太守进来,一方面是心里怕,一方面也是想让朱太守知难而退,别和我一起死在这里。” 郭璞转头看了看朱伺,朱伺点点头, “仙长,你一来,我就猜到了。王刺史做得对,他没有意气用事,扬口垒确实不是决战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