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帝术(上)(1/1)

…… 见到来人,徐平眼神微眯。他就是元武的现太子吗,倒是气度不凡。 “进来。”公孙妙善平淡的回道,在她的眼中,武成乾与其他学子并无不同。 几息之后,武成乾躬身施礼。“这是此去甘州的录册,还请夫子过目。” 接过册子,公孙妙善仔细翻看了许久。 “学生能力有限,请夫子责罚。”武成乾再拜。 公孙妙善点头颔首。“你来学宫已有五个年头,此间的衣食用度均为自理,能有这些存银已是不错,不必在此妄自菲薄。”言罢,她将录册缓缓收起。“善不已为大,恶不已见小,力所能及便可。” “夫子,此三国战乱,学生……” 见武成乾欲言又止,公孙妙善却是微微摇头。“世间有道,万物有源。列国战乱乃天行有变,你不必因此而介怀。” 闻言,武成乾深吸一口。“学生已多次修书于大都,元帝陛下……” “你着相了,下去吧。”言罢,公孙妙善缓步走入阁内。 “是,夫子。”武成乾拜礼离去。 几息之后,他行至徐平跟前。“学生武成乾,有礼了。”说着,他拱手见礼。“这位兄台看着颇为面生,可是新入学宫的学弟?” 见对方如此礼貌,徐平倒也是笑着拱手还礼。“在下徐平,非学宫学子,有礼了。” 闻言,武成乾稍作思虑,几息之后恍然大悟。“原来是靖北王府徐世子。 兄之才情不凡,学生心神向往,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听闻此言,徐平的眉头却是有些皱起。 大周与元武世代交恶,除了血仇,没有半分的情意可言。武成乾气度超绝,言谈得当,心智当属不凡。“元太子谬赞了,愧不敢当。” “学宫之内只有学子,没有太子。”武成乾微微摇头。“修身、济世、经国、平天下。徐世子此言大善,学生亦欲此为。恨不能与兄早识,或可学宫搭伴也。” “武兄实属妙人,却不知贵国左相身体可好?”徐平想了想,决定探探他的底。 原以为对方会脸色有变,却不想武成乾躬身一拜。“却问君王之欲? 无非夺粮、夺财、夺土,谬矣。 夏亡已有数百年,天下本为一家,战争不因祸及百姓。白相有失圣贤,学生代其告罪。” “……”闻言,徐平只得微微颔首。 “学生还有要事,改日在与徐兄坐而论道。”言罢,他侧身离去。 刚走几步,却见武成乾回首说道:“我朝将于涂月设台,为长公主招一良人。徐兄若是有空,可来大都一观。” 给武玉宁招驸马?宇文萧,你老婆要没了呀。“多谢告知,倘若有空,徐某自会前来。” “如此甚好!”武成乾淡然笑道:“宇文萧如今随徐世子征战,或可一同前来。学生告辞了。” 看着他离去,徐平眉头紧锁。此人确如李正我所言,城府极深。 片刻之后,徐平来到文圣阁前,古老的门匾两侧挂着一副对联。 上联曰:文阁聚典,呈千秋智慧。 下联曰:圣域藏珍,纳万卷奇书。 “这文圣阁有点意思!”驻足几息,徐平迈入阁内。 待入阁中,古朴之气盈满四周。 徐平环顾一圈,其内书籍充栋,几欲触顶。大量古卷或已黄旧,或有破损。 阁中书架,皆以深色良木所制,纹理宛然,幽香隐隐。架上格间,错落有致,几处陈旧的木案上笔墨纸砚俱全。 “来此所为何事?”公孙妙善的声音自二楼传来。 闻言,徐平朝着楼上拱手一拜。“虚度光阴,学生心中有愧,故而来此一观。” 几息之后,公孙妙善轻声回道:“无需自责。纵不虚度光阴,亦难成有用之人。上楼吧。” “????”我自问没有招惹你吧?徐平嘴角一抽,差点口吐芬芳。“是,夫子。” 二楼小阁内,公孙妙善盘坐于软榻上。手中一把戒尺,身旁几本古卷。“此阁有书万卷,你可自行参阅。” 徐平瞟了眼对方腰间的酒壶,而后拱手施礼。“学生请夫子传道解惑。” “本夫子不是……” “有教无类,夫子不可违先圣遗训。”徐平嘴角微微上扬。 公孙妙善黛眉微皱。“你这人……” “有教无类,夫子不可分而待之。” “你问……”她深吸一口气,极力平复着内心的冲动。也不知为何,就是特别想揍一顿眼前这个人。 “谢夫子!”徐平当即盘腿坐下。“既然天下学术尽纳于学宫,那么……” 话未尽,公孙妙善便摇头打断。“世间学术无穷无尽,学宫岂可尽纳?” “学生欲求帝学。”徐平的眼神微凝,眉间也缓缓聚拢。 “野心倒是不小。”公孙妙善的神色却无半点波澜。 “请夫子教诲!”徐平作揖以礼。 听闻此言,她将戒尺在徐平的头顶轻轻一敲。“滑头。 我且问你,三国混战,劳民伤财,百姓受战乱之苦。战争,或对?或错?” 思虑几息,徐平沉声回道:“于元武和南安而言,君王开疆扩土,自然是对。 于大梁而言,国土被占,子民被屠,自然是错。” 闻言,公孙妙善微微摇头。“并无对错可言。战争只是决定了谁将拥有这块土地。 徐平,人的本质是杂食动物,除去领地意识,更多的还是猎杀弱小,谋取利益。 或是繁衍生息,或是填饱肚子,或是得一处安生,或是享一世富贵。这,便是杂。 传学授业,开化启智,便是为人套上枷锁,赋予伦理、道德、仁善、信义。 而君王则不同,所谓开疆拓土,东征西讨,无非四解。 一解政治之虑。显权威、固统治、证正统。 二解经济之求。得资源、增税收、拓空间。 三解军事之略。为防御、谋进攻、获荣耀。 四解文化之远。显优越、促融进、合四方。 天下合而分,分而合,便是因此,也是必然。 既是求学,当择一而就,不可好高骛远。” 听完此言,徐平沉心静气,思虑良久方才开口。“夫子,这与学生欲求帝学有何不同?” “人学所授天下万民,帝学只为帝。本就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