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无题章终(1/1)
不声不响地从外地运来的铸币,这事儿把陶白郡的太守惊到了。 贾家商会到底是个什么底细? 他赶忙写信给京都的师兄。没多会儿就收到了回信的纸鸢。 “此商会经营不凡楼,朱颜国使节代替朱颜国持三成股份,冀朝京都府衙持三成股份。需小心应对。” 太守擦了擦冷汗,早就听闻不凡楼在京都里声名鹊起,但内里还有官家入股,他着实没有没想到。难怪不声不响地用铸币缴钱。 本来一沓通票,你好我好。各行方便。但这铸币要人押运,清点,这贾家商会想来是因为催款恼了。太守决定找个机会亲自去赔罪。他却不知,这只是杨暮客的随意施为,既不是贾小楼本意,也不是蔡鹮撒气。 巧不巧罗朝安抚使上门求见。 “太守大人安康。” “安抚使大人多礼了。” “太守大人。季秋祭典在即,我等在陶白郡罗朝子民今年未收到请柬。便是集市门口都有警卫核查路引凭证。敢问大人,是否这陶白城秋祭不准我罗朝子民参与。” 太守低头一笑,“非也。今年新皇圣人登基,诸多事情需交接清楚。朝廷有巡查验看过往旧账,我等忙于政务,外交之事难免有些疏漏。还请使节大人放心,祭典如常,罗朝之人亦可参会。今日贾家商会主人入城,乐典之日资财已经缴纳,祭典所用钱财尽数到位。请柬明日将一一发放。” “原来如此。那下官便安心了。可不知为何今年不准我罗朝商会资助祭典?” 太守依旧推脱,“是朝廷颁布命令,官府举行活动一概不准外资介入。” “这贾家商会可是朱颜国的,非是冀朝之人。他们如何可承接乐典出资?” “贾家商会的确非我冀朝商会,但贾家商会在京都经营不凡楼与人民公园皆有官家股份。便是那人民子弟学院,贾家商会也不干涉管理。罗朝商会可尽是全资生意。” 安抚使无奈点点头,“明白了。” 杨暮客陪着小楼在陶白郡玩了几天,到了季秋初八。祭典开始。 天一亮官家的车便来接人。 玉香给小楼准备了宫装。梳发髻,图花黄,贴花钿。两点眉,绛红唇。如此妆容便只有一字可说,艳。如花一般。宫装是鹅黄色,再独一词可评,素雅。脚上穿着双翠绿粘花翘头绣鞋。 杨暮客看着玉香扶着小楼从闺房里走出来。眼睛都看直了,许久不曾见过小楼打扮。似画儿里走出来一般。 出了正门,玉香帮小楼举着珠帘流苏纸伞。隐隐约约,影影绰绰。 小楼借蔡鹮之口,告诉陶白郡官家,贾家商会不用外人。于是乎,季通前两日便被招呼去学了官家灵车的驾驶方法。 太阳正东通红,待小楼进了车中,玉香放下车里的珠帘。杨暮客一身书生装扮跟在后头,蔡鹮则紧随着杨暮客。 走到院外不远处,汇入了祭典的车流之中。 祭典之礼,从礼拜四方开始。 与罗朝不同,冀朝没有四季之神。便只拜祭四方。很多人早在天亮前便在城北候着。 从城北开始,礼拜水。敬水师神,敬风婆,敬玄武真灵。敬冬之生命积蓄。而后绕城向东。 礼拜木。敬山神,敬社稷神,敬苍龙真灵。敬春之生命之始。 时值正午,抵达城南。待跟随的人民尽数抵达。 礼拜火。敬威武神,敬巡游神,敬朱雀真灵。敬夏之生命蓬勃。 宴会上太守读祭文,与民同乐。 诸多人皆是下车赴宴,小楼不曾动身。玉香早就在车中备好了吃食。 黄昏之时众人皆酒醒,回到了城中。方圆正中央正是府衙与道院所在的街道。车队依次抵达了府衙的前的广场。 道院的道士准备好了祭台。 礼拜土,别长夏。敬国神,敬天道,敬麒麟真灵。敬长夏生命结果。 夜里顶着星光,车队游灯。郡城里的人也提着灯笼出来,皆聚集在了城西。 礼拜金。秋之利,福禄神俱来,阴司众神俱来。人鬼和谐,阴阳不分。 敬福禄神,敬阴司,敬白虎真灵。敬秋之生死交接。 十步一岗,百步一哨。虽秩序严苛,但普通人民与富贵人家并未区别开来。 官家灵车展开了车板有地方能坐,杨暮客坐在车板上,头顶便是明晃晃的灯笼。小楼依旧坐在车厢里被珠帘挡住容颜。 一个穿着补丁的小孩凑到了车边,直愣愣地看着车板中矮桌上的茶果。 杨暮客推了推边上蔡鹮,蔡鹮拿起一块茶果。 “小娃娃,想不想吃啊。” “想。”那小孩点了点头。 这时那小孩的母亲赶忙上前抱起孩子,“说吉祥话,快跟大人说吉祥话。” “姐姐好漂亮,哥哥也漂亮。” 蔡鹮看了一眼笑得眯着眼的杨暮客,将茶果递了过去。那小娃娃双手接过。孩子的母亲赶忙鞠躬,“谢谢贵人。” 杨暮客掏出折扇,刷地一声展开,扇面上写着“好好吃饭”四个字。 “小家伙。” 小娃娃把茶果送进嘴里嗦着指头,看着杨暮客。 “孩子,贵人喊你呢。应话啊。” 杨暮客笑着合上扇子,对着小孩眉心一点,送去无主阴灵。“孩子身子骨不错,让他好好吃饭。朝廷开办官学,不需缴费,你这做母亲若是忙于劳作,便可将孩子送去官学读书。贫道赠他一言,你日后也可说给他听。若他想要香车宝马参会,当自身努力。勤学苦练,当成人上人。” “诶。老妇记下了,多谢贵人教诲。” “谢谢哥哥……” 杨暮客哈哈笑着展开扇子扇风。 许多带着孩子来的,看到有人在这车边领了茶果,自然也要凑上来碰碰运气。杨暮客以盒中花粉蜂蜜为墨,漆器食盒为招牌,写下,可背文章幼童者,可得花糕一块,可读婢女手中书文幼童者,可领百文钱。 蔡鹮不情愿地站到一旁守着招牌。 杨暮客伸着懒腰站起来钻进了珠帘后的车厢里。 小楼正在验看明日乐典的章程,白日是乐府雅音,晚上是戏剧舞曲。在座参会之人可得一套陶白郡特意为秋祭准备的白瓷。白瓷上有不凡楼的彩绘釉质。 这笔钱算得上是物有所值。 朱哞听闻了贾家商会入资北境陶白郡秋祭典礼,特意从京都寻了一个舞蹈大家送去陶白郡。小楼此时便是要在这已定的章程中把那大家的名字填进去。 节目章程上面都有备注。 那个演出者是官家的关系,那个演出者是真材实料。尤其是是小楼已经在教坊司剧院里看过了这些艺人的彩排。演出紧凑,曲种多样,能让人情绪跌宕起伏。 但不知那舞蹈大家是个什么节目。此时让小楼有些为难。 杨暮客问小楼在作甚,小楼便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管他那么多作甚,若演砸了,是他们自己砸招牌。既然那朱哞说他是大家,索性让他去压轴。谁也不耽误,一切照常便好。” 小楼揉了揉眉心,“这憨直的做法,的确是个好办法。” 最近太忙,小楼想事情总是往复杂了去想。杨暮客此言倒是点醒了她。她是做主的,有些事儿不必事事关心。 祭拜完了鬼神,秋祭第一日散场。 季通驾车回到了租住的宅院。蔡鹮送出去了很多茶点,但钱一份没送出去。杨暮客掏出那本书是变化出来的修士游记。里面的字莫说是孩子,就算是正经研学的书生都不一定认得。起码要有根骨,其次要明心见性之后才能读懂。 杨暮客途中已经见过一个身具根骨的小姑娘。这一次便是试试能不能找到另外一个。说不定能结下一段善缘呢。 晚上临睡前杨暮客去小楼闺房问了安,说今夜要出去。 小楼应了。 杨暮客出了正房,走到季通的房门前,边上住的就是那三个护卫。杨暮客没敲门,往里面吹了一口灵炁。季通热得满头大汗,打开了窗子。 季通看着杨暮客手指比在唇上,一个噤声的动作。而后杨暮客指了指边上的门。 季通轻轻关上窗子,打开门。杨暮客进去后合上门。 “今晚跟贫道出去降妖。” “又出去?这可是城里面,有宵禁的。” “就是有宵禁才出去,没宵禁街面上都是人。被妖精伤到了人要折功德。” “行吧。”季通点了点头,从床下边抽出一柄制式长刀。陌刀跟骨朵都留在车匣里,这制式长刀是那三个护卫的备用武器,暂且被季通征用了。 “不穿披挂就敢跟贫道出去降妖?” “小的上次用金刚不坏变的时候,扎甲反而碍事。” “你确定不穿?” “不穿。” 杨暮客见他笃定,捏了个坤字诀,在墙面上开了个门,二人推开土门走出了屋子来到了后院的小道上。杨暮客散去法诀后墙面恢复如初。 用法术开外墙的土门会被城中的监察大阵发现,二人直接越过高墙,落在街面上。 杨暮客掐着奇门阵法去找秋祭中看到的妖怪。 “少爷最近降妖为何想着要带上小的了?” “因为贫道不杀人。” “啊?” “贫道这一路可曾伤过一人性命?” 季通不屑地说,“您用震字诀不知把多少生魂野鬼劈得灰飞烟灭。” “但是贫道没杀人。记住了,贫道说得是人,人道的人。除了人,贫道打杀什么都可以,都不算是坏了功德。” “少爷您这算是诡辩吧……”刚说到这,季通皱眉,“今儿晚上又要杀人呐?” “嗯。”杨暮客点点头,“是个人邪,贫道路上不是说过一个笑话么,人妖。这次是一个人变成了妖精。” “您路上还说过人老成精,好多老家伙都是人邪呢。” “那不一样,今晚这个修出法力来了。” “法力?” “或许说是变化更合适。” 二人说着穿过两条街道的岔路。来到了一家富户的门前。这是一个偏院的小门,两人蹭蹭跳上高墙,跃进院子之中。 这院子里一股腐臭的味道。 杨暮客掐诀金光一闪,离壳见阴变非毒飞出体外,双目照亮地表。不计其数的动物魂魄慢慢消散。 这地底下埋着的都是动物尸体。 非毒回到尸身后杨暮客继续掐奇门阵法去找那个人邪。 主院的偏房里亮着灯,偏房的外间窗子被支起来,散发着热气和血腥味。 季通对血腥味格外敏感,主动快走两步将杨暮客护在身后。轻声靠近那外间屋子,侧着脸看了看窗子里的情形。 一个年轻的男人正在浴桶里泡澡。浴桶边上一个木架子挂着一匹马。马被开膛破肚,没了肠子,但巨大的肺和心脏还在动。 杨暮客取出两张黄纸,捏离字诀烧着了,再掐灵官印把土地神请出来,一炷香插在地上。 “贫道要一个隔音的阵法。” “小神领命。” 土地神拿出一根秸秆,吹出来一个七彩的大泡泡,把偏房都裹了进去。 季通手持长刀一脚踢开门冲了进去,刀刃架在泡澡的男人身上。那人惊讶地看着一个道士走了进来? “你们要做什么?郡府城中你们胆敢作恶?” 杨暮客懒得理这个人邪,“把他的脑袋砍下来。” “是。” 季通胳膊一挥,那浴桶之人身首分家。一腔子血喷得房梁和墙面到处都是。 人虽然死了,生魂还没出来,地上那个脑袋瞪大了眼珠看着杨暮客二人。人头开口说话,但没声。杨暮客和季通都通晓了阴阳,能听见鬼语。 “是谁派你们来杀我的?我们可是有仇?” 杨暮客没掐震字诀,用雷声响太大,掐了个乾字诀,金阳之气穿颅而过。那人邪的魂被打散了。没多会儿又聚在一起,但昏昏沉沉不会说话了。再掐拘魂术,把那人邪的魂魄薅出来。而后对季通说,“找个袋子把这尸体装好,带回去喂马。巧缘吃了这东西算是大补。” “去哪儿找袋子?”季通把钢刀伸进木桶里涮了涮,重新别在腰上。 “他这屋里总有装动物尸体的袋子,你翻一下。” “是。” 杨暮客走到木架边上,对那只马说,“你肠子被掏干净了,救不活了。” 那匹马竟然点了点头。 “贫道把这人的尸体带回去也是喂马,你解恨么?” 马又点了点头。 “那便别挣扎求生了,多疼啊。” 马合上眼睛流着泪,肺和心脏都不动了。 没多会儿季通提着一个口袋先走出了偏房,杨暮客出来后对着一旁守着的土地神抱拳。掐离字诀,鼓着腮帮子吐出一口火。 那泡泡里的屋子被大火吞噬。 回去的路上季通问杨暮客,“少爷是怎么看出来这是个人邪的?” “一只马有两个魂,一个人魂,一个马魂。起初贫道以为这是个马妖。但没闻到妖气。后来掐奇门阵法算了下,马是活马,人是活人。一个活人藏在马肚子里头,贫道想不出什么样的人会这么做。但那匹马凑到咱家参会的地方,跟着那些小孩儿,贫道便知道,那不是个好东西。” 季通听完冷汗直流。他是个捕快,如何听不出话外音。这城里丢了孩子的父母怎么也想不到,一个不是妖精的动物能把自家孩子给劫走了。 阴司管不到,衙门查不出。难怪少爷如此火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