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生死相搏(1/1)

这根大树与众不同,它是由榕树、楠木树和梧桐树三种截然不同的树组合而成的,因为最顶端的梧桐树上有凤凰筑巢,人都叫它神树。神树树形巨大,树上到处可见大大小小的鸟巢。不过,很多人都看见过树上有条大竹叶青蛇,所以都不敢去攀爬。 乡亲们听说尤如水爬上了神树,都围了过来,叽叽喳喳地小声议论起来: “水娃子今天怎么了,竟敢去爬神树?难道他不怕死么?” “听说是谷要富逼着的,说是水后在河里捡了他家的鸭蛋,叫水娃子上树去掏鸟蛋来赔他!” “唉,这年头!” 谷青富飞奔回家,喘着气对谷水秀说:“姐姐,快,姐夫要去爬神树,姻伯挡都挡不住!” “他要去爬神树?”谷水秀吃了一惊,紧张地问道:“他不是答应我不去爬了吗?” 谷青富喘了两口气说:“应该是谷要富强迫姐夫去的!我见他们还逮着水后姐,说是水后姐偷了他家的啥鸭蛋!” “坏了!”谷水秀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不再说话,没命地往家跑。 尤如水小心翼翼地爬上神树,见榕树和楠木树的交界处竟然有个黑森森的大树洞,洞里冒着阵阵白气,白气中隐隐飘来丝丝腥气。尤如水知道大蛇肯定就在树洞里,不由得头皮一紧,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冷汗也冒了出来。但他并没退却,悄悄地躲过洞口,爬到了楠木树段上。 谷水秀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神树底下时,见尤如水已爬上了神树的楠木树段,本想把他喊下来,又怕惊动了大蛇,只得走到神树下,向男人连比带划,示意尤如水赶快下来。 尤如水向妻子和好朋友吴奇亮了亮涂了剧毒的短刀,示意他们别担心,敏捷地爬到白鹤窝最多的楠木树枝丫上掏起蛋来。 谷水秀见男人不听自己的话,又急又气,不由掉起泪来。 吴奇安慰谷水秀说:“水秀别担心,水哥应该没事!” 谷水秀无奈地小声说:“但愿吧!” 尤如水忘了害怕,贪心地把鸟蛋装了满满一篼才赶快往下梭。但他下到楠木最后一枝丫时被拦住了。这枝距榕树足有四五尺高,他连试了两次都未能踩到榕树上。他只得停下来,习惯地扯开上衣,敞开前胸,用衣襟扇了扇风,小心地把尖刀别在裤腰上,解下腰带,拴了蛋筐,准备把蛋筐吊在树枝上人再下去。 谷水秀见尤如水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既紧张又生气。但她不敢大声喊叫,怕惊动了树上的大毒蛇,只不断地跺着脚,一边向男人比划着。 尤如水见谷水秀在树下向他比划,连忙向她摆了摆手,示意她赶快离开,同时向她晃了一下装满鸟蛋的竹筐,一脸的得意。 谷水秀见尤如水那一副大而化之的样子,更是担心。她右手不断地招着,左手撮成喇叭状,小声却又使劲地喊着尤如水说:“不要蛋了,快下来!” 尤如水也听见了谷水秀的话,心想,糊涂,我是为蛋而来,不要蛋,我怎么向谷要富交差?尤如水刚把腰带拴在竹筐上还没往下放,一股刺鼻的腥臭味便飘进了他的鼻腔,定睛一看,见一条碗口粗细的大青蛇正从那个大树洞里钻了出来。尤如水见是条体型硕大的竹叶青蛇,顿时吓得头皮发麻,心脏狂跳。 大蛇嘴里一伸一缩地吐着筷子粗细的信子,瞪着一双鸽蛋大小的眼睛,沿着大楠木树直窜上来。 围观的人们见大青蛇果然出现了,尽都吓得纷纷后退。 “坏了,是我跺脚把大蛇惊动了!”谷水秀看见了大蛇,虽然害怕,但她没跑,只悔恨地在自己脸上一巴掌,惊恐地大声喊着尤如水说:“水娃子,快……快跳下来!” 尤如水紧张地注视着大半截还在树洞里的巨型毒蛇,根本就没听清谷水秀在喊什么。 谷水秀见尤如水没动,惊恐万状地大声喊着:“尤如水,赶快跳……下来!” 尤如水终于听到了谷水秀的呼叫。他斜挂了一眼树下的谷水秀和神树旁的乡亲们,心想,我如果跳下树去,也许会逃过一劫。但是,大蛇肯定也会随之下地,后果会无法想象!他对自己说,不能跳,不能让无辜的乡亲们为我受到伤害,更不能让这东西伤到我的秀秀! 大蛇越来越近,尤如水已闻得到大蛇喷出的臊腥之气了。 尤如水看着快要逼近自己的大毒蛇,知道今天定是凶多吉少。但他反面冷静下来,心想,为了家人,我不能死。想到这里,他不等大蛇爬到脚下,拿起两个白鹤蛋,对着蛇头使劲打去。随着‘啪’的一声,两个鸟蛋准确无误地击在了蛇头上,蛋清蛋黄立时糊住了蛇眼。尤如水一阵高兴,心想,这下你这东西应该看不见我了吧! 大蛇短暂地停了一下,却猛地窜到了尤如水面前,张开血盆大口,对着尤如水的头一口啄去。 尤如水早料到大蛇会有这一招,便将蛋筐敏捷地塞进了大蛇的嘴里。 大青蛇一口咬住竹筐,顺势往旁边一甩。但它那带钩的牙齿却挂着了竹筐上的篾片,除了一筐白鹤蛋被纷纷甩飞外,那竹筐却牢牢地粘在了蛇嘴上,怎么也甩不掉。 尤如水乘机捏住大蛇那要小得多的七寸,狠命地一口咬住,又用刚解开了的衣襟,飞快地将蛇颈一缠,再用竹篼上的腰带在蛇颈上缠了两圈,连着衣襟一起缠在楠木树枝上,用左手捏住,又用双脚绞住蛇身,让它不能圈住自己,右手抽出裤腰上的尖刀,摸索着,在蛇身上一刀一刀地乱刺乱划起来。 大青蛇被尤如水连扎了几刀,顿时鲜血狂喷,痛得狂扭起来。 尤如水和蛇身缠在一起,无论它怎样扭动,他还是牢牢地贴在蛇身上,只管一刀一刀地捅着大蛇,心想,幸好我早有准备,孽畜,我叫你马上凝血而死! “好!使劲扎!”谷水秀见大蛇血注如柱,连忙对吴奇说:“奇子,快去拿把刀来帮帮水娃儿!” “好!”吴奇也大声喊着:“水哥,加油!我一会儿来帮你!” 然而,大蛇并未像尤如水想像的那样中毒而死,反而发起狂来。 尤如水见大蛇不但没中毒,还拼命地挣扎,吓了一跳,心想,怪事,我的毒药为什么对这条蛇不起作用?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无所谓,只要我把它的血放完,它也死定了。想到这里,他只顾刺划着大蛇。 大蛇的头颈被尤如水固定着,卷曲不了,身躯又太长太笨,好不容易才把后半截从树洞里挪出来,却又在被几枝大榕树枝挡着,只能圈勒着树枝。 尤如水趁机一刀一刀地刺着大蛇。 大蛇急了,使劲勒着大树枝。只听得‘啪嚓’‘啪嚓’的两声脆响,两枝比碗口还粗的树枝被它生生勒断。树枝上的鸟巢顿时倾覆,巢里大大小小的鸟蛋,如冰包砸在地上,毕毕剥剥的响个不停。树上雀鸟惊慌失措,叽哩呱啦地乱叫着,围绕着大树上下翻飞。 尤如水咬穿了蛇皮,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直冲他的喉咙,熏得他泪水长流,让他一阵眩晕。尤如水见自己竟然吃进了蛇血,吓了一跳,心想,坏了,我吃了它带毒的血,但他不敢松口,强忍着难受,只把尖刀在蛇身上刺着,想在大蛇圈住自己之前把它弄死! 大青蛇又挨了几刀,更加狂怒。它拼命地挣扎,头向两边狂甩,想把尤如水甩离身子。然而,除了蛇血向两边不断喷洒,把怪树染得红红绿绿外,尤如水好像是粘在了它的颈项上,甩不脱,也圈不住。 大蛇急了,拼命地扭曲着头颈,带着尤如水转扭起来。缠着蛇与尤如水的衣裳和腰带被绞成了一股。 尤如水使出浑身力气也阻止不了大蛇的扭绞。衣裳越绞越紧,尤如水被勒得喘不过气,只觉胸腔阵阵剧痛,眼前金星飞舞,呼吸也越来越困难了。 大蛇还在挣扎,尤如水却渐渐招架不住了。他的肋骨已被勒断几根,胸腹内疼痛难忍,左手也脱臼了,抓不住腰带了。他艰难地喘息着,但仍顽强地一刀一刀地扎着大蛇,只不过每一刀的力度都大不如前,有几刀根本就没能扎进蛇身里。 大蛇还在扭绞。尤如水已经虚脱,大脑也渐渐模糊起来。朦胧中,他听到了谷要富那几个恶棍在得意地狂笑。 “哥……!”尤水后那悲怆的呼声也传进了尤如水的耳里:“放开我,你这恶棍,放开我!” 尤如水心如刀绞,但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求求大家救救水娃子啊!儿呐!”父亲那绝望的呼喊声传进了尤如水的耳朵。 有人跑到树下。 “谁敢上前!”谷要富的怒喝声异常刺耳。 “水哥,我来了!”吴奇拿了一把长刀冲了过来。 “你娃找死!”路元六和花山虎截住吴奇一阵乱打。 吴奇不是对手,只得退开。其他人哪还敢上前。 大蛇还在拼命挣扎,使劲扭动,带着尤如水一圈又一圈地扭绞着。 尤如水已被衣裳绞得不能呼吸了。 谷水秀在树下大声哭喊着:“水娃儿,快把衣带割断,你会被勒死的……” 尤如水已精疲力竭,脑袋晕晕,但他还是听清了老婆的话,艰难地用鼻子吸了口气,摸索着用刀割绞着的衣襟和腰带。然而,他无法分清刀刃方向,只是胡乱而又无力地在衣带上划了两下就停下喘气。 谷水秀流着泪,大声指挥着男人:“把你的手放开,用手解开带子!” 尤如水只得丢了刀,双手拼力地解开腰带,但衣襟和腰带被扭绞成了一股,怎么也拉不开。 谷水秀忍住哭,紧张地指挥着:“站上树枝,一手抱蛇,一手解!” 尤如水听话地放开绞着蛇身的双脚,吃力地站在树枝上。好在大蛇也伤得不轻,已近虚脱。尤如水抱着蛇往上搂了搂,好不容易才解开了缠在树枝上的腰带,松开了咬着蛇颈的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衣襟刚一松开,大蛇又猛地挣扎起来,带着尤如水一阵猛甩。尤如水已精疲力竭,油尽灯枯,他艰难地抱住树枝,再也控制不住蛇了。 大蛇终于甩脱了竹筐,腾出口来。 尤如水已没了一点儿力气。 尤如水知道,自己的生命就将终结在大树上,再也不能保护家人了。他感到了空前的绝望和无比的哀伤,心里呼号着: 爹,儿子不孝,不能给你尽孝了!秀秀,我只有来世再陪你了! “哈哈……”谷要富见尤如水果然被大蛇弄得倒死不活的,高兴得手舞足蹈。 “哈哈哈……”几个恶棍也得意地打着哈哈。 谷要富几人见了尤如水的样子,估计多半是死了,得意地狂笑着走了。 尤如水的心被谷要富一伙的狂笑深深地刺痛了,他心里骂着:谷要富,你别得意,老子死也不会放过你! 大蛇终于挣脱了裹着他俩的衣襟,慢慢地掉进了树洞里。谷水秀没命地爬上大树,把尤如水抱住,没让他掉进树洞。 谷里荣夫妇俩也来了,和乡亲们一阵手忙脚乱,把谷水秀和尤如水弄下树来。谷里荣探了探尤如水的鼻息,摇着头说:“坏了,没气了!” “天呀……”谷水秀绝望地大叫一声,顿时昏厥。 谷吴氏抱着女儿,伤心地哭喊着:“水秀,我苦命的儿啊!” 尤水后飞快地跑了过来,跪在尤如水面前,哭喊着说:“哥,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哦!” 尤仕水抹了把眼泪对女儿说:“水后,快去叫你外公来,看他有没有办法救你哥!” “好!”尤水后答应了一声,飞快地去了。 “我和水后姐一块儿去!”谷青富飞快地追赶尤水后去了。 冥冥中,尤如水的影子飘进了树洞。 树洞里,大蛇兑变成了一具穿着浅绿色衣裳,全身是血女尸。尤如水的影子却印在了女尸上。一个道姑像幽灵一样单手作什,另一只手按在女尸头上,小声念叨着,直到女尸动了动,才叹了口气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