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毒发(1/1)
一路跋山涉水,两人在第二天正午的时候,终于到了普度寺。 李相夷心中焦急,带着笛飞声阔步踏入寺庙。 门口的小沙弥开口叫住他,“李门主,方丈在禅院中等你。” 两人对视一眼,跟着他快步走进去。 禅院中有棵老树,叶已经落秃了,看不出是什么品种。 树下一张石桌,摆了三盏茶。 无了和尚坐在桌前,朝二人颔首。 看这模样,早知道他们会来。 “二位请坐。” 笛飞声迈步过去,并未落座,也不喝茶,只问。 “李莲花呢?” 李相夷也问,“和尚,他可来找过你?” 无了抬手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 “莲花楼李楼主,昨日的确来找过我。” 李相夷眉头紧皱,“那他现在……” 无了抬手,阻止他继续问下去。 “李门主,他来我这里,托我替他办三件事。” “这第一件事,是让我转交一封信给你。” 说罢,他从袖中摸出一个信封。 信封上没有署名,李相夷反手拆开,取出里面的宣纸。 一张批文却落了出来,他抬手接下。 “这是什么?” 无了叹了一声,“这是我为他占的卦。” “他说要考一考我的修行,问我能否看出他的来历。” 李相夷没有再问,展开信件看了起来。 「相识数月,感念照拂。 阴草毒发,药石罔效,故不告而别。 方多病资质上佳,可授师门传承,余欠缺三式劳君代之。 笛飞声醉心武道,所求不过一剑,亦请君替之。 你我相逢实乃因缘际会,如今憾事已了,不必挂念。」 字迹是李相夷熟悉的字迹,他紧紧攥着信纸边缘,指节都有些发白。 什么叫不必挂念? 莫名其妙的来,悄无声息的走。 李莲花,你真当天下第一是这么好糊弄的吗? 边上的笛飞声眉锋紧皱,“我与他一战,谁也不能替。” 李相夷又打开那一注批文,上面只有一句佛偈。 「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李相夷琢磨不明白,他也没那个闲工夫。 他直接问无了,“什么意思?” 无了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 “一切有为法,应作如是观。” 一句话李相夷听得云里雾里,但眼下这些都不重要,他索性略过这个问题。 “他究竟在哪里?” 无了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老衲不知。” 铮—— 一声清鸣,笛飞声的刀拨出一半,架在无了的脖子上。 “和尚,出家人不打诳语。” 无了后仰了一下,避不开,无奈叹息。 “笛盟主,老衲真的不知道。” “他昨夜便下了山,未曾与老衲言明去向。” 笛飞声压近刀锋,眉眼间都是冷厉。 “和尚,佛家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若你闪烁其词害了他救命的时间,损的可是你自己的修行。” 无了眉头紧皱,盯着他看了许久,又看了一眼李相夷。 半晌才摇了摇头。 他终究是拗不过笛飞声的,又或许,真如他所言,此事尚有转机呢? “罢了。” 他道,“他托我替他办三件事,这第一件事,方才已经办妥。” “至于第二件……” 他叹,“正是替他瞒住去向,不叫你二人苦寻。” 李相夷眉头紧锁,“第三件呢?” 无了方丈抬手,刚要开口,一句佛号被李相夷堵在嘴里。 “行了行了,先告诉我人在哪儿。” 无了抬手遥遥指向山下一处小村落。 二人对视一眼,没有丝毫停留,快步往山下那处赶去。 …………………… 李莲花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从昨夜开始,阴草之毒便引发寒毒,在体内翻涌许久。 他托无了给他找了一间破败的木屋,堪堪遮风避雨,没有半点暖意。 好在功力强盛,慢慢的也就将那股子寒意压了下去。 才能得入眠。 至于今早,是被痛醒的。 阴草毒发,体内筋脉寸断,撕心裂肺的疼。 太疼了,太疼了。 他蜷缩在一捧干草上,浑身发颤。 扬州慢数十年的功力护主,又一寸一寸的替他修复经脉。 如此反复几遭,痛感便渐渐钝了下去。 天一直没有亮,眼前一片漆黑。 直到他听到附近的村民开始劳作,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这碧茶,怕是早在不知不觉间,侵上了脑子。 瞎就瞎了,这世上该看的,他早就看过了。 如此多赚了三个月,够本了。 改变了过去,李相夷再也不会走上李莲花的路,挑上一处风水宝地,一个人安静的死去。 上天实在待他不薄。 许是人之将死,又许是看不见,思绪更容易放空。 混混沌沌的,李莲花开始回想起一些事来。 他想起方多病了,想起他跟笛飞声拌嘴,两人见面就掐。 为什么掐来着? 李莲花记不清了。 他忽然开始惊觉,他忘记了很多东西。 一边想,一边忘。 这可不行,这可不行。 若什么都忘了,李莲花便不是李莲花了。 他撑着地面翻身坐起来,凭着本能抖袖出剑,在土墙上记下一个又一个的名字。 笛飞声,方多病,乔婉娩,单孤刀,肖紫衿,纪汉佛,云彼丘,白江鹑,石水,刘如京。 还有谁来着? 轩辕琅,风明萧,苏灵玉,姚朵,封燕逐。 还有…… 刻到后来,他连剑走在墙上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只能凭着感觉,一笔一划的写。 直到最后,才写下李相夷的名字。 他还在忘,碧茶像是不愿意给他留下一丁点过往。 像海浪拍在沙滩,将沙砾上所有的痕迹抚平。 过了许久,李莲花坐在柴堆上,神色看上去有些为难。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是谁来着? 这地方古怪得很,四处都是柴,听不见,看不见。 他只能起来四处走走,摸一摸。 摸到满墙的名字,一个都不记得,又似曾相识。 走到最后的时候,摸到李相夷。 这是谁,怎么半点印象都没有? 他蹲身下去,捡起一块石头,不自觉在上面打了个叉。 这回再摸上去,终于感觉熟悉了不少。 他把石头一丢,带着笑满意的在墙边坐了下来。 笛飞声与李相夷赶过来的时候,隔着破旧的窗户看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李莲花盘膝坐在土墙下,周围是人高的柴垛。 发丝凌乱,神情呆滞。 灰头土脸的,像是刚从地里爬出来的土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