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端倪(1/1)
杜若退开些,道:“那就好,酗酒可不是个好习惯。” 身上酒味浓重,他怕把味道带进自己屋里,就站在院子里。此时听她感叹,皱起眉: “江湖中人,若是不爱饮酒,岂不是少了一大乐趣?” 杜若一顿,前几日两人互相积攒的好感散了个一干二净,她也分毫不让:“江湖中人就得吃喝嫖赌?那照你这么说” “照我这么说如何?” 漆眠风寒了嗓音,声音清越:“我还说负债的人连酒都吃不上,不如你给我表演一个?杜若,你的规矩呢?” 她冷哼一声,明艳的眉眼带着锋芒,显出十足的攻击性:“上行下效,公子说我之前,还是先检查检查自己吧。” 漆眠风经不起撩拨,当下炸了:“杜若!” 杜若也瞪回去,因为他答应帮忙找信的人情在,又克制道:“枉我对你一片好意,真是不识好人心!”说罢拂袖离去,再度加剧的逃债的心思。 常笑正好烧好了洗澡水回来,只看到漆眠风站在月光下,薄薄的嘴唇紧抿,正无法克制的往下拉。 杜若不在,公子又莫名其妙生气。 常笑又想起来两人之前,莫名其妙就变得一触即发的架势,心里暗暗叫苦。 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上前禀报道:“公子,浴盆已经备好了,您打算在偏房还是在您自己的卧室沐浴。” 漆眠风一甩袖子,没有迁怒他:“来我卧室。” 浴盆很快端过来,常笑添了水就退下了。 他自己平复了一会,刚解开外衣,忽然停下动作,微微侧头细听了片刻,闪电般出伸手,夹住了窗外射进来的一枚泛着寒光的飞镖。 飞镖的主人似乎没想偷袭他,上面还钉着一幅信。 他小心打开,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 是他之前游历江湖时,结识的一位展鹤道人来的信。 大意是他的徒弟王锦文之前在自己镜湖山庄迷路,乱闯间得罪了个人,此时正在被人抓捕,不知所踪。 想请他看在往日的交情上,帮忙找一找,不要让他唯一的徒弟出了事。 展鹤道人继承了他死去的哥哥的脾性,平日里刚正板直,不善交际。 他能求到他这里,估计已经是碰了好几回壁了。 他收起信,走到书桌旁,压上镇纸。 接着提笔挽袖,行云流水般写了几个字,低头打量片刻,他吹干了墨迹,叫进来常笑,让他把信送到展鹤道人的住处。 草草洗了个澡,他没有立刻睡下,把府上的侍卫长叫进来问了问事情的原由。 对于自己少庄主,侍卫长自然毫不避讳: “王锦文没什么罪,这件事是九少爷的吩咐。 今天九少爷听说少庄主回来了,就想过来找您。中途遇到了王文斌的儿子,恰巧前几日他派去徐州的人被那群地头蛇刁难,九少爷应该是想借机泄愤。” 漆眠风轻皱着眉,对他毫不掩饰的袒护十分不满:“到了镜湖山庄就是山庄的客人,你们就是这么待客的?” 侍卫长一愣,连忙解释:“庄主对九公子极为看重,说了要我们尽量满足他的愿望。他的命令,属下不敢不听。” 又是他的父亲。 漆眠风挥手让人退下,揉了揉眉心,发现自己果然还是不太想回到这镜湖山庄。 他站起身,想要外出。 刚出院子,就被几个下人拦住。 在他的目光中,几个下人抖如筛糠,偏偏不敢退一步: “少庄主,庄主吩咐,您既然不想在宴会上待着,那便好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准外出。” 他眉心一跳,觉得荒谬:“他还要禁我的足不成?” 下人们脸色更难看,挡在他面前不敢大声出气,生怕殃及池鱼:“少庄主息怒。” 漆眠风换了个方向,继续往门外走:“让开。” 下人们再次拦住他:“少庄主留步。” “让开。” 双方僵持起来。都是看父子俩一步步走到这种程度的人,看自己能稍稍拦住漆眠风,几个老人忍不住道:“少庄主,庄主这么做,也是为了您。” 漆眠风不耐烦的打断他:“他是不是为了我,我心里最清楚。礼叔现在也开始自欺欺人了?” 礼叔尴尬的顿在原地,强撑着:“少年可以轻狂,您现在也不小了。应该明白” 漆眠风嗓音压着什么情绪:“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他冷眼扫过各怀心思的人。忽然看到旁边的红墙,一下子想起杜若从墙面翻下来,自然的拍拍手,笑眯眯走向他的画面。 他心跳有些快,下一秒,在众人不敢置信的惊呼中跃上墙面。 第一次做这种动作,他的姿势还有些不熟练。但很快,他在墙面上站稳了。 清冷的月光之下,他身姿如松,白衣微动,带着乘风归去似的潇洒,仿若月下仙人。 他站在高处,享受着记事后再也无法感受到的体验,眸子弯了弯:“礼叔,你们会变,但我不想。” 说罢,在一众哭叫声中,飘然离去。 杜若本来都睡着了,被外头的吵闹声吵醒,几乎目睹了整场闹剧。 在漆眠风手底下打了半年的工,这人她是知道的。 他是个很矛盾的人。嘴上说不用讲规矩,但自身的每一样标准和行为,都是把规矩刻在了骨子里。 夜深人静时,他又像是忽然有了什么灵感,叛逆的弹一段风流的琴音,或者温一杯酒,或者按照她采风回来的口述,为自己画一副画。 层出不穷的点子,自己觉得别扭,折磨的别人也难受。 可他每每享受完自认为的自由,又因为不适再次回到自己的习惯当中。 那副迷茫的模样,很像一位心藏踏遍千山万水的梦,却找不到出路的旅人。 她完全可以做个小厮还债,之所以不辞辛苦的做采风的,有她生性在一个地方待不住的原因,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怜悯。 毕竟如果路边的乞丐太惨了,在不影响自己的情况下,她也会施舍一二。 她以为他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今天,他真的从墙上跳下去。 她靠在门框上,看到常笑加入了他们的哭喊大军,忍不住长长的打了个哈欠。 夜色已深,他们再这么乱下去,她就不得不出门找些干净的棉花堵住自己的耳朵,才能勉强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