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及时雨(1/1)

说回杨府 说出去的话便如泼出去的水,当着众人的面,如何再能反口?杨仲山竟是玄寂道人,这更是惊得众人鸦雀无声。 玄寂道人昨夜前还是个神仙真人,可当下清池观已烧毁,且从观内又救出如此多的女眷,结合‘油锅洗手’一事,这玄寂道人究竟是在世神仙还是江湖骗子,现下似是更倾向于后者。 可当下更无法接受现实的当属杨湜绾,杨仲山若严格说来是她的二伯祖,又怎会替人藏凶器来谋害其兄长,亦是她唤了十余年的祖父。这杨氏全族又究竟是何底细,似是除了杨老太爷以外,其他老太爷皆是趋名逐利的小人一般。 “杨四爷未发一言,···”林尽染方想追问,却骤然被轻声打断。 “林御史、刘县丞,及诸位宗亲,既祖父之死因已查明,其余事可否另择他日再议,莫要在此时扰了他的清静。”杨湜绾现下思绪纷乱,强忍着悲恸,哽咽道。 林尽染闻言哽住了,阖上双眼,他非亲历者,无法深刻共情杨湜绾心中的悲恸。沉思良久,方才柔声道,“今日确实不便,杨夫人节哀!” 随即又向刘县丞说道,“杨家二爷多番污蔑本御史与小妻清誉,又欲行凶,望刘县丞依法度论处。” “下官遵命。”刘县丞赶忙拱手一礼。 可林尽染方想离开,却听闻杨永信屋内放言,“无论如何,杨湜绾都做不得杨家的主!” 杨湜绾旋即凤眼一瞪,嘶吼道,“谁稀罕杨府家主之位?你要拿便拿去!” “侄女可得牢记你方才所言。各位宗亲皆可做个见证!”杨永信面上大喜,这番下来,即便是挨上几板子又算的了甚。 林尽染闻言,又折返回去,朗声道,“本御史方才忘了说。杨夫人家既是与大将军府有这段过往,暂不适合与本御史的小妻继续共事买卖,且身为罪臣后代,当与本御史同回长安,由陛下圣裁。姑且念及夫人要为杨老太爷操办后事,待诸事了结,前来钱塘驿馆,看押受审。” 说罢转身离去,可眼中寒光在杨永信身上稍留片刻,遂又说道,“刘县丞,务必依法惩治,勿要徇私。” 刘县丞浑身一抖,赶忙拱手回道,“下官醒的。”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即便杨四爷真能如愿以偿的拿下杨府,可已是暮年,莫不是还要再看一场兄弟相争的场面?林尽染心中不禁暗自感慨。 元瑶此刻攥着林尽染的大手,轻声宽慰,“夫君终究还是保下了杨湜绾,她在乎的应也不是那家主之位。” 林尽染出杨府前,便留下几名侍卫,名义上是看押杨湜绾,然则却是借此由头行保护之实。 “回了长安,我也不知能否保全她的性命。” 今日杨湜绾的身份被捅破,林尽染若是在明知的情状下,未将其带回长安,恐楚帝与李代远父女皆会心生不满。当然,林尽染还有一层原因亦是颇为欣赏她的经商头脑,若是能将其留下,经营香水及内衣买卖,自然是极好的。 林尽染徐徐掀开车帘,见清池观方向仍有白烟,遂又望向天空,但见阴云也已厚沉许多,随即轻声叹道,“是该好好下场雨。” 清池观毕竟三面毗邻北里湖与钱塘湖,这已近七八个时辰的燃烧,火势总该能小些;加之刘县丞又请余杭郡尉遣帐下兵士至此灭火,倘若还有一场及时雨,想来定能压制这场火情。 还未至驿馆,便听闻天边有雷声倏然惊起,阵阵轰隆直响云霄,顷刻间暴雨倾盆而下,钱塘县内霎时白珠砸地,乍起朵朵莲花,挨家挨户皆如悬瀑布。 元瑶几是湿了半身,幸有林尽染将身上衣袍脱下,暂且遮蔽,一路冒雨回了院中。此时方换好衣裳,进了林尽染屋中,不禁调侃道,“妾身瞧夫君才是真仙人临世,那话说完,盏茶的功夫竟是落下这般滂霈大雨。” “坐下一起用膳罢。” 已近申时末,杨府内只顾着追查杨老太爷的死因,也未曾用饭,回了驿馆,早已是饥肠辘辘。 元瑶施施然坐下,早已做好被林尽染问询的准备,可还在想该如何回应时,就已听林尽染问道, “那迷药是怎回事?” 元瑶闻言一片错愕,旋即涨红了脸,羞赧道,“妾身说是用来迷晕夫君的,可信否?” “信。”林尽染往元瑶的碗中夹了一块肉,淡然道,“那股味道很熟悉,但想不起来在哪儿闻过。” “夫君知晓?”元瑶闻言更是怔住身子,筷子悬在半空迟迟未落下。 “恐怕你还不止使了一次,这阵子我睡的很沉,江宁驿馆时我便闻到被褥中的香气,只道房中制配香水留下的。可至钱塘以后,我并未再调制,却依旧能闻到香水味,经你这么一说,我这才想起。” 见林尽染神情如此平静,元瑶不禁有些委屈,放下手中的碗筷,颤声问道,“夫君可是嫌弃妾身如此不知羞耻?” 可等了半晌都未曾得到林尽染的回应,元瑶的心似被揪住一般,泪水已是充盈着眼眶,大有泫然落下之状。 片刻后,元瑶心痛难忍,方欲起身,便被林尽染攥着素手。 “我方才的意思是,为何有两瓶迷药。未曾想,你竟说了半夜迷晕我的事,不过刚才确也解了心中的疑惑。” 林尽染讪讪一笑,用膳时仍在回忆杨府之事,但听闻杨湜绾交代这两瓶迷药是从不同之处搜出,顿觉诧异,一瓶若是栽赃陷害,那另一瓶是用来作甚。 元瑶听闻林尽染所说,凝滞片刻,瞪大了杏眼,气息愈发地喘地急了,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俏脸通红地娇嗔道,“夫···夫君真是···妾身···无话可说。” 只是当下元瑶委实是娇羞的难以言语,片刻后又羞愤地坐下用膳。 半晌后,林尽染松开元瑶的柔夷,正色道,“你若不嫌弃小妻这个名头难听,回了长安,我好生劝劝时安。” 元瑶闻言,浑身一颤,心中甚为感动,这夫君当真无论何时何地都是只称自己是他的小妻,从未用过‘妾’这个字眼。 只听得元瑶细若蚊蝇的回了一句,“回了长安,妾身本就是夫君的人。不管她李时安同不同意。” 不过后半句,也未能令林尽染听到。 暴烈的雨势一向长久不得,持续近半个时辰便稍稍温和下来,遂转为淅沥,又似缠绵。 说话间,申越已匆匆至门口,作揖道,“姑爷,清池观的火已灭,只最西边的林子仍有火势。禁军那头传信来问姑爷,可现下要去?” “去,宜早不宜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