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盖棺定论(二)(1/1)

雄浑一掌,自击天灵,孙长机竟是要自尽于司马承祯灵前。 “不要!”“住手!”李含光和枯明大师同时上前意欲阻挡,却皆救之不及。眼看孙长机就要亡于掌下,突然一道剑光飞驰而来,一剑孤绝,若天外流星,带着所向披靡的锐气袭向孙长机手掌,看似是要阻挡他自裁,但又凌厉的似要将他的手掌剁下一般。 “嗤!”得一声锐响,剑光撕破孙长机掌上层层雄劲,将这一掌击偏,但作为代价,有孙长机无名指和小指都已被剑光绞成肉糜。 “是谁所为?”在场有许多修真高手,此时却齐齐一惊,齐齐望向剑光来处,却见剑光尽处,便见一黄袍老者稳步而来,老者须发黑白相杂,身材高大,相貌雄奇,胡子修得十分整齐,头发更是束得一丝不苟,自生一种与众不同的气势,神采照人的双眼暗含不怒自威的气度,宛如平静的海面,但水下似乎深藏急湍暗流,随时皆有怒海翻腾。 方才的张守珪气度已是威武不凡,但与此老者相比也落了下乘,应飞扬也不禁好奇,方才枯明大师和李含光近在孙长机咫尺,却仍是救之不及,这老者却能后发先至,挡下孙长机自尽之掌,只凭此点,便可见惊世骇俗的修为。 “司马承祯的徒弟,竟然是个连独自活下去都不敢的懦夫。”老者声音桀骜,姿态睥睨,带着一股不容忤逆的威势道:“既然急着要死,不如替我试剑,也好将这一剑带给你师傅,让他九泉之下见证吾之剑威!” 语音方落,便见老者袖袍一挥,一道璀璨辉煌的剑芒迸射而出,好似一轮金日驱散观内惨淡愁云,带着一股凌厉霸道,洞穿宇宙的气魄,浩浩荡荡的斩向孙长机。 方救又杀,此举无疑超乎众人预料,孙长机更是不明所以,方才他已萌生死志,但此刻锐风刺得他肌肤生疼,竟是本能的欲挡。然而金芒浩荡,带着莫测的伟力,横扫八方,照耀天地,如将太阳的光辉淬成最凌厉的剑意一般。孙长机竟生出挡无可挡,避无可避之感。 倏然,枯明大师身形闪逝,欺身孙长机身前,低垂双目猛睁,周身透出沛然佛光,一瞬间从形如朽木的苦行僧变作了宝相庄严的佛者。一个卍字佛印透体而出,如老树盘根,不闪不避,坦然受招。 “佛轮卍字镜!”在场之人已有人认出枯明大师这金身由来,佛轮卍字镜乃是佛门守招绝学,练成之人可发出佛光护体,躯体可刚可柔,不但可以卸去万钧之力,亦可产生至刚至阳的反震力,重创对手,枯明大师所修的本就是最重磨练肉身的苦行法门,多年自虐般的苦修下,肉身强度已是当世少有人能及,再配以这佛轮卍字镜,已是接近如来不毁身的境界。 然而,却闻一声轰然裂响,法印崩解,佛光消碎,枯明大师倒退三步,枯槁的面容上竟因伤势难得的再浮现出血红。而气劲交击的中心更是飙起一阵飓风,白幡倒卷,纸钱碎裂成蝶,一些没有修为在身的王公官吏更是被吹的脚步踉跄,滚倒在地,狼狈不堪。 “白马寺三大神僧,的确非比寻常,以肉身挡此剑者,你还是第一个,可愿再接我一剑?”老者双目流露出赞赏之意,周身剑气却是蠢蠢欲动。 枯明大师强咽下涌上喉头的腥血,道:“黄金剑芒,果然是人间极剑,剑皇架前,贫僧自愧不如,这一剑还是省下吧。” “剑皇越苍穹,果然是他!”应飞扬心中惊异道,方才感受那恢宏霸烈,震慑苍穹的剑意时,应飞扬便觉似曾相识,经枯明大师提醒他才想起,当年在蜀中,碧木青罗夫妇二人就伤在这黄金剑芒之下,他曾协助将剑芒余力逼出,那时,目睹只是余劲的剑芒就已令他惊叹,如今看到剑皇全力施展下的黄金剑芒,更是异常赞服。 目睹此等绝世剑威,应飞扬心中赞服到极致,却又转而生出一股悲凉,想起了清苦对越苍穹的评价——“越苍穹,太可惜了!” 十五岁崭露头角,十七岁单人独剑剿灭剑南十二妖一举成名,二十二岁正式出道未尝一败,三十三岁领悟春秋剑阙无上绝技“黄金剑芒”,隐隐成为剑界第一人,此后问鼎春秋剑阙,享有剑皇这尊贵无比的称谓,春秋剑阙主殿前立剑碑,上书“剑上无人”四字。这般天地钟秀,风云际会的人物,本该是屹立在剑者顶峰,睥睨众生。 然而,许是天界不容剑界寂寞,宇文锋横空出世,以武入道,剑挑天下,越苍穹声名在外,自是首当其冲,被宇文锋第一个寻上。 黄金剑芒虽是人间极剑,但宇文锋的剑却已触及天道,正是天界的剑法。剑中帝皇,在剑神之前,也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颅,屈膝饮败。 胜,胜,胜,接连不断的胜下去,直到遇上命定的敌手后一败涂地。 自此,剑碑上“剑上无人”四字,被他换做“剑上有剑”,半生常胜不败的显赫战绩成了增添他人荣光的注脚,剑皇的称号也成了他人登顶封神的垫脚石。“宇文锋击败过的最强对手”,反倒成了对他最大的赞誉。 而对越苍穹而言,更可悲的是,宇文锋方击败他不久,就被声名不尚及他的顾剑声挡下,顾剑声如剑界惊鸿异军突起,与宇文锋激战三天三夜也不见下风,数日之间,越苍穹不单丢了第一之称,连第二也保不住,剑皇之名只余下刺耳的讽刺…… 千古锋途,便是一条不归之路,不能登顶,就注定沉沦。 应飞扬心中叹息,却见越苍穹无视上清派众人戒备,堂而皇之的走到司马承祯灵前,自取了一束香,焚香道:“司马真人,生人之中,本座只向一人屈膝,亡者之中,你便是第一个让本座低头的,从此,这剑界更加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