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水至清则无鱼(1/1)

隋树震是个方脸的汉子,他咳了一声说:“现在把大家紧急召集在这里,开一个临时的会议。会议的内容就有一个,也许有的人已经听说了,也许有的人还不知道在我们石江下面的宁古县发生了什么。我现在就可以告诉大家,新上任才三天还不到的县委书记古维峰死了,而且死的臭名远扬,我们石江将因此出了大名了。” 还在组织一个会议,被隋树震临时叫来的市委组织部长白福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声说:“隋书记,你是说古维峰死了?他怎么死的?” “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就在前天,白部长还专程去宁古宣布古维峰担任宁古县的县委书记,可就在今天他的职务就干到头了。要是问我他是怎么死的,我说不出口。我现在叫来一个见证人,他亲眼看到古维峰是怎么死掉的。华长利,你这个刚上任三天还不到的副市长,目睹了古维峰死的全过程,你就来说说吧。” 华长利觉得隋树震的气有些莫名其妙地往自己身上撒,他的心里就有些不舒服,虽然隋树震也不赞成古维峰担任书记的职务,但还是迫于省里的压力,最终同意了,可这才两天的事,就出现了这样的情况。但书记指了名,他不能什么话也不说,他也咳了一声说:“我的确是刚从宁古回来,我也的确是第一个知道古维峰死亡消息的领导,但我还不能说是古维峰死掉的见证人,我不过是多了解些事情的真相。” 霍书记说:“那你就说说你所知道的情况。” 白福祥看着华长利:“你才从宁古回来?你见到古维峰了?” “我从手术室的窗户看了他一眼,当时他还没有死,但于得水说他已经不行了。” 隋树震啪地拍了一下桌子说:“华长利,你跟他们说说古维峰是怎么死的,现在都在说什么情人成了反腐的英雄,我还不信,现在怎么样,出了个邱文婷还不是什么新闻,这个古维峰可是天大的新闻,竟然……华长利你说……” 华长利发现隋树震在关键的时候,也就是说到古维峰是怎么死的就不说了,就让他说,但他也真是难以说出口。华长利咬了一下牙说:“事情是这样的,大家知道我几天前还是宁古县的县委书记,今天早晨我接到了一个电话,说是古维峰被他的情人用剪刀把他的……这个……” 华长利停了下来,大家听的着急,史民是个敢说的人,他接过话茬说:“看你们这个费劲劲儿,古维峰的情人把他的男人的家巴什儿给割下来了,流血过多死了。” 还不知道这个消息的几个人大吃一惊,白福祥腾地站起来说:“真的假的?这可是太丢人了。我们石江出了这个人物,可出大名了。” “你们坐下,让华长利接着说,现在居然是情人成了反腐的先锋,养情人养到了让情人割掉男人的东西的程度。华长利,那个女人你见到了?她叫什么?现在押回来没有?” “我带着咱们的人把她押回来了,她叫于涤非,是宁古县歌舞团的舞蹈演员。她的哥哥于宪国包了宁古滨江大道的工程,但古维峰扣着他的工程款,于宪国就让她妹妹给古维峰当了情人。” “你们听听,这跟把妹妹卖了有什么区别?” “古维峰给了一部分钱后,就继续让于宪国干政府的工程,于涤非对她的哥哥和情人古维峰日益不满,她早就放出话来要报复他们,没想到居然用了这样的形式。” “大家知道了吧,这下我们石江出名了。姚部长,你拿出个方案,看看我们怎样主动把这样的消息公布出去,不然社会上不定把这事按在谁的身上呢。” 古维峰已死,邱文婷案子进入司法程序,尤其是古维峰的死因在网上爆料,几天的时间,点击率就达到几千万,跟帖的几乎把丰富的汉语言用来形容类似的词语都用尽了,不管都有些什么样的评语,古维峰成了建国以来最受民众关注的官人则是不争的事实,而于涤非从古维峰这个官人的小三,一时间成了全社会的楷模,小三这个行业的英雄,有人甚至号召,让所有的小三跟于涤非学习,这样官人贪污腐败的几率就会大大的降低。 由于古维峰的事情败露,通过对这个当政十几年的领导进行死后审查,一大批贪腐官人和行贿商人浮出水面,但华长利居然一点事都没有,和古维峰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接着,市纪委的霍书记单独找华长利谈了一次话,霍书记在办公室很郑重地接待了华长利。华长利一进来,霍书记就十分热情地接待了他,霍书记说:“有人就怕我找他谈话。你怕不怕?” “我有什么可怕的?无非是我当政这些年,我没有发现他们……” “不不,是你误解了。你从副县长到县长,再到县委书记,都没有任何的不干净的地方,不容易啊。我们要召开一个反腐工作会议,我要对你说的意思是,古维峰是你所在的班子成员,邱文婷又是你的同学,你都是了解他们的,所以在会上你最好做个典型发言,从正反两个反面分析……” 华长利坚决拒绝着说:“这个发言我是绝不会做的,这简直是……我不做。这两个人我是认识,但谁又不认识?” 霍书记尴尬地笑了笑:“其实,这也不光我的意思,书记和市长都有这个意思。” “我要是做这个典型发言,我就会成为反面的典型了。我都感到丢人。”华长利愤愤地说。 “是啊,你不做我也没什么好说的。”霍书记对华长利的拒绝,也没表现出多么的不高兴。 石江市的反腐工作会议是在三天以后召开的。大会主要针对古维峰和邱文婷这两个典型,提出一个耐人寻味的命题,那就是为什么官人的腐败,都从有了情人开始,又从情人那里结束。华长利坐在主席台的后排,他的心里开了小差,他想,就邱文婷和古维峰这两个典型来说,把这个会议命名为反腐还是有些不那么贴切,也许是应该叫做动员情人,向腐败作斗争才贴切些。就邱文婷来说,没有韩晓峰的主动配合,案子也不会这样顺利的了解,而古维峰更是这样,没有于涤非的舍生取义,古维峰也许永远也不会受到制裁。 于涤非伤害致死古维峰的事在石江,几乎比林口县发生的洪水吞没几十个学生生命的大事还要更稀奇古怪,还要让人震惊。古维峰这个刚刚走马上任的县委书记,发生这样的事,这让石江这些曾经支持古维峰担任县委书记的所有领导威望扫地,而执意反对古维峰担此大任的人,名望看涨。华长利就执意反对古维峰当这个县委书记,华长利在洪水中打掉邱文婷这个霸道而又放荡的女人,又给华长利的名望加上了筹码。 但华长利发现,他在隋树震和史民的心里,不知为什么,产生了一种难以说清的阴影,也就是说,这两个党政一把手,对他的态度冷淡了许多。他怎么也搞不明白这其中的原因。 接下来的工作倒也进入正常的轨道。教育工作会议如期召开,会议开的收入说是成功,但华长利自己也觉得这样的会议其实就是走个形式,清汤寡水,没滋没味,由于邱文婷的下台,一中的乱收费问题也就得到根本的治理,有了邱文婷的例子,其他的学校也就暂收敛了乱收费的现象,一时间社会上为华长利上任以来做的实在事儿叫好,对于这次教育工作会议倒是做了大量宣传,一个月下来,不能不说是没有成绩。也许文化领域不能用硬指标来衡量吧。 接下来他积极提倡在卫生领域进行改革,虽然没有从根上得到治理,但医院开大处方,多收费的现象也得到一定的遏制。华长利一时在社会上的名望日益看涨,但华长利却发现隋树震和史民对他的态度越发的冷淡。 这让华长利深感震撼。这主要表现在史民的儿子在月初结的婚,他居然没有接到通知,这还是几天后秘书史亚杰告诉他的,而作为秘书的史亚杰都参加了史民儿子的婚礼。这让华长利大伤脑筋,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接下来就是隋树震的老爸去世。那天他还是什么也不知道,还到职工大学出席了一个完全不重要的会,他回来才知道隋树震的老爸已经出殡了。 虽然在市里五大班子里,自己的年纪最小,他不能不想融入整个市级领导的圈子里,但他不明白的是,自己为什么被他们拒之门外,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这期间蒙曼带着柳柳来了几次,看到老公当上了石江市的副市长,居然没有过去开心,就劝他说:“现在的县委书记的职务还在悬着,也在考验着吕永举是不是真有当书记的能力,不然咱就回去吧,宁古咱们还是说了算的,至少你干的开心些。” 华长利还是第一次对蒙曼显得不耐烦:“简直胡闹,你以为是开小铺啊,想在哪里开就在哪里开?” 蒙曼也来了气:“你们这些当官的,不就是一门心思想提拔吗?提拔到一个新的岗位,当然有许多的不适应。过去的你是老大,什么都是你说了算,你现在连老五都算不上,这些领导都加上,你至多算个老十,各个部门都在监督你,你还想像过去那样大家都听命于你,你就别想,你就好好的委屈几年吧。” 蒙曼看不惯华长利突然变坏的脾气,带着柳柳回到宁古,一连半个多月没露面。 这期间召开了几次文化工作会议,华长利照例到会上讲话,稿子自然都是史亚杰事先写好的,其中最主要的是,要布置下半年的庆祝建市百年的文化艺术季的文化活动。华长利在这几次的会上都没有见到胡莹来开会,他有心给胡莹打电话,问问她是不是真的辞了职,但他没有那个心情,也就没打。 这天市文化局召开各路人马备战建市百年演出季动员大会,上千名市里和外县抽出来的演员汇聚在市文化宫大礼堂,华长利自然是做了重要讲话。讲完话,就有各个行业的精英人士发言,代表歌舞团体发言的居然是杨月。杨月上台后向主席台上的领导行了礼,并对华长利微微一笑,便走到麦克风前表示了决心。华长利就问坐在身边文化局长刘平:“这个杨月是宁古的,他们的歌舞团恢复了没?” “没有,但这次演出季,我把他们那里的那些有些水平的都抽调来了,对了,还有那个上过金光大道的那个葛菲。” 华长利点点头,又问:“我这几次开会,怎么都没见到宁古文化局的局长?” 刘平微微一笑说:“你说的是苗局长吧。现在的宁古文化局长姓程了,是个男的。” “她怎么了?” “这是个才女,据说她觉得宁古的空气都是肮脏的,她离开了宁古,到一家大型的文化公司签约写作去了。” “哦,是这样。”华长利的心里一沉。胡莹走了,居然没有跟他说一声。 “她是想找个干净的地方啊。”华长利淡淡地说。 “水至清则无鱼,哪里有干净的地方啊。这是个理想主义者。” 他们说着杨月发完言,下去了。 开完了会,他把杨月叫住:“葛菲在吗,我请你们俩吃个饭吧。” “葛菲在关起门在写歌。那你就单独请我自己好了。”杨月笑的十分动人。“好,那我就单独请你。也为我的食言赔罪。” 中午是集体活动,就是以华长利为代表的市领导,设宴款待各路文化艺术界的精英,虽然也有杨月出席,但也算不上是华长利单独请她。葛菲是现代歌舞的代表人物,既会写歌又会唱会跳,但创作的时间很紧,到场跟领导们喝了杯酒就急急忙忙地走了。散了席,杨月故意找借口来到华长利的跟前,华长利说:“今天中午不算,晚上如果没事,就等我电话吧。” 晚上不能说没事,但事情还真的不大,史亚杰告诉华长利,宁古新任文化局长来石江请客,邀请老领导出席。华长利对这个老程没什么印象,就说:“今天我要回宁古去看看女儿,他请客我就不去了。” 史亚杰看出华长利近几天的情绪不高,也知道一个副市长对一个县里的文化局长请客不会当回事,就说:“你还是去看女儿吧,看看女儿你就会高兴一些。” “我有不高兴的时候吗?” 史亚杰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笑。 华长利打电话问杨月想到什么地方吃,杨月说,今天晚上所以的大饭店都要被这些文化人给包了,不定会闹出什么笑话,不如到郊外找的小型的度假村安静地呆会。华长利也觉得不错,自己这些日子被他的两个领导有意无意弄的十分的郁闷,也想到野外散散心,就说打个出租去吧, 前几天的蒙曼愤然离去,并且不想跟他调入石江,这让他心里极不舒服,也感到自己当了这个副市长,事事却不那么如意了似的。 和杨月见了一面,似乎从杨月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激情,而这样的激情他除了体验在工作上,在生活中已经很少有了。虽然胡莹也会让他产生这样的感觉,但胡莹总是让他半冷不热的。杨月是强烈的。他现在情绪低迷,还真的需要一个热烈的人给他以鼓舞。 华长利招手拦了一辆出租,坐在车的后面,说了郊外一个度假村的地址。出租车驶出闹市区,就向坐落在山脚下的那座度假村驶去。 打开窗子,一阵清爽的风儿吹了进来,华长利立刻感到格外的欢畅。从宁古到石江已经两个月了,工作虽然还不能说有多么的忙,但做为政府最年轻的副市长,也就要时时处处不能放松自己,也就基本上没有个人活动的机会。但今天他被两个主要领导那有意无意的安排,心里实在有些堵得慌,见到来自宁古的杨月,还真想跟她单独见上一面。 杨月的车早到,也是坐出租来的,杨月就笑着说:“要知道这样,我们为什么不一起打车来啊,还花两份的车钱。” 华长利走到杨月的跟前,虽然他这是第一次单独和杨月在一起,却感到杨月有一种比胡莹亲切的感觉。 “这样也好。我们分头行动,到这里汇合在一起。” “哦,我明白了,你是怕别人看到我们一起出来吧。那刘平也是个多疑的人,我虽然不怕什么,但你可真是要加小心。” 华长利看到这里的半山腰上有许多的亭子间,就说:“那里就是可以休息吃饭的地方吗?” 杨月说:“是啊,你还没来过吧。我已经预定了位置呢。置身在这里,还真有几分山寨的意味。走。” 杨月似乎是无意地拉了华长利的手一下,华长利就跟着杨月沿着一条石子铺就的小路,缓坡而上。 一个个的亭子间就是木板屋,里面的装饰有点像傣族的竹楼,坐在一个高高的台子上,很有趣味。华长利笑着说:“这里可比市里的大酒店好多了。” 杨月招呼服务生上来了酒菜,说:“那要看是什么样的局子,市长你说是不是?” 杨月似乎故意把市长这两字说的重一些,华长利摆摆手:“可别这样叫,这样的局子就是私人聚会,可是没有什么市长和艺术家的。” 杨月立刻眉色飞舞地说:“你能这样说,那我可就够高兴的。我们碰个杯怎么样?” “好啊。”华长利举起杯,杨月抿嘴一笑说:“我们就不喝交杯酒了。” 华长利先碰了一下,喝了说:“这次庆祝建市百年,我们搞的声势可是够盛大的了。” “是啊,这也显示出你这个抓文化的市长是个很能干事的人啊。” “我既不会写东西,又不会跳舞,我能干什么?” 华长利自嘲地说,杨月一本正经地说:“如果你是写东西的,或者是跳舞的,我才不会跟你这样坐在一起。” “哦,为什么?” “这样的男人我不喜欢。写东西的男人酸臭的要死,跳舞的男人一身的女人气,虽然我们跳舞也离不开男人,但我还真的不喜欢男人跳舞。” 不能不说杨月说的在理,华长利微笑着说:“我的手下既要有写东西的男人,也不能缺少跳舞的男人。可以不喜欢他们,但不能缺少他们。你说是不是?” 杨月妩媚地一笑说:“你当然是从领导的角度出发看问题喽,而我是出于自己的情感和意愿。” 杨月把杯子握在手里,像是突然想起一件事,说:“胡莹走的时候她没跟你说吗?我还劝她最好跟你打个招呼的。” 华长利心里微微一颤说:“她没有跟我说。可能是她忙吧。” 杨月用特别的眼光看着华长利,幽幽地叹了口气说:“你啊,在宁古的时候,除了关心你的那些经济指标啊,就业人数啊什么的,就没有关心妩媚这位美女?好歹她也是你的部下啊。” “这个……我该怎样关心才是?我一个……” “你一个县委书记是不是?怕人家说闲话是不是?哼,真有你的。真不知道怜香惜玉。” 华长利被杨月说的有些脸红,说:“哪个男人不知道怜香惜玉,可是……”说到这里,华长利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跟那个孟春霞的事,已经过去了好多年,他差不多已经完全忘记了,可今天居然想了起来。 他为什么会想起这些,就连他自己也不甚明白,也许是近来受到大领导的冷落,心潮浮动吧。他从三十岁就开始在宁古一手遮天,可到了四十岁,竟然要听命他人。虽然当一个官人应该做到能屈能伸,但史民和隋树震过去可是对自己都还不错的,现在居然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在官场上也许怕就怕这样微妙的变化。 “在想什么呢?” “哦,没想什么,来,喝酒。” 华长利举起酒杯,杨月也跟着抿了一口。这时华长利的手机响了起来,打来电话的是季彬,季彬说:“林市长,您好。” “嗯,你也好,小季,最近工作怎么样?” 宁古自打出了古维峰的事件,始终没有安排县委书记一职,由吕永举兼着,这也是省市两级组织部门对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合适,这期间华长利也去过宁古两次,他发现吕永举干的有些吃力,但吕永举还在那里挺着,他想跟他说些什么,可吕永举却没有要听他说什么的意思。他也就只好禁口。 “马马虎虎吧。我要说的不是工作的事。林市长,现在说话方便吗?” “怎么……”季彬是华长利的死党,也是他一手拉上来的,自然有什么事,都要向他汇报的。 季彬这样一问,华长利就知道季彬有话要说,他转身看了看杨月,刚要找个杨月听不到的地方,可他忽然看到一个奇妙的镜头。杨月离开餐桌,在踢腿练功。当她腿一踢起来时,裙子的底色竟然让他看了个正着,虽然该穿的还都穿着,但肉色的东西,还是暴露了出来。他赶紧回过身,像是做了件错事似的。 “你说吧,我这里方便。”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我的意思是,嫂子是不是快调到石江了?” 华长利刚要正面回答,可他马上意识到,季彬可能问的不是这个。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林市长,近来是不是跟嫂子发生不愉快了?” 季彬管蒙曼叫嫂子。他这样问,可不是件简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