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三章 春秋（1/2）

山谷中，长满了参天的古木。</p>

草木环绕之间，是个雨水汇集而成的水塘。数十丈方圆的水面上倒映着天光白云，漂浮着片片青萍。</p>

这是一处远离人烟的地方，甚为僻静。</p>

某日深夜，忽然水声震天、浪花飞溅。</p>

次日清晨，水塘边多了一人。是个年轻男子，披头散发，衣衫破碎，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如今过去了半个月，任凭昼夜更替、风去雨歇，他依然趴在地上昏迷不醒，彷如陷入遥远的梦乡，迟迟不愿醒来。</p>

又过去十多日。</p>

一场秋雨笼罩山谷，清凉的雨水带来了初秋的寒意，也打湿了岸上之人的脸庞。他的眉梢微微耸动，两眼轻轻开启一道缝隙。他的半个身子已浸泡在雨水之中，而他的眼光却在盯着水塘的涟漪。那跳动的水花，彷如飞翔翅膀，在风中呼啸，在云间舞动……</p>

雨雾，渐渐远去。</p>

男子挣扎着坐了起来，犹自盯着水塘。</p>

透过青萍覆盖的水面看去，水底躺着一个庞大的身躯，它破烂的翅膀依然在伸展，而它的头颅已深深扎入淤泥之中。</p>

那是六翅金螈，昵称二妖。</p>

它在天上疾飞三日，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或许天赋神通，或许它来自水域。在它临死之际，选择了葬身水底。</p>

一头灵智未开的妖物，既不懂人性，也不识善恶，却忠诚护主，至死不渝……</p>

男子慢慢爬起，怀中坠落一物。</p>

赤红的甲片，巴掌大小，布满龙纹，当间却塌陷一块，见证着曾经遭受过的致命攻击。</p>

龙甲！</p>

幸有龙甲护体，不然他已死在当场。他赖以活命的宝物，为何从胸口脱落？神识怎么没了，体内的法力也荡然无存……</p>

男子的双腿一软，“扑通”跪在地上。他怔怔看着破损的龙甲，恍惚记得在昏迷之时所听到的一段话——</p>

“你连遭重创，致使妖气噬体、玄关逆行，与师父当年丧失修为的情形相仿。哎呀……你的气海即将封禁，我已难以现身，快快恢复修为……”</p>

那是青萝最后的话语声。</p>

而他未及回应，便被抛在岸边。当他从昏迷中醒来，已没有神识，也失去了修为。那么他是谁，来自何方，又经历了什么……</p>

于野在地上跪了许久，依然浑浑噩噩。他双手支撑着慢慢站起，禁不住惨哼了一声。</p>

胸口一阵刺疼，肋骨应该断了几根。喘气也甚是艰难，想必脏腑伤势惨重。</p>

嗯，活着便好！</p>

那两个骑乘恶蛟的高人并未追来，侥幸！</p>

于野捡起龙甲，带着满身的泥泞一步一挪走向林子。林子深处散落着几块大石头，他躲入石缝中，颤抖着蜷缩一团，昏昏沉沉睡去……</p>

秋去冬来。</p>

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而降。</p>

短短几日，偌大的山谷已是银装素裹，便是水塘也覆盖着寒冰，天地一片萧杀的景象。</p>

雪，终于停了。</p>

林间走出一人。</p>

是于野。</p>

他的伤势已有好转，却变成了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模样。</p>

沉睡了一个月，肋骨与脏腑的疼痛缓解之后，便尝试着吐纳调息，竟然徒劳无功。他又撑了两个月，再也撑不下去。</p>

活着，虽好。</p>

而活下去，并不容易。</p>

失去神识，便无法使用戒子收纳的灵丹妙药与随身物品。没有法力护体与玄功的运转，难免感到寒冷饥饿。挨冻倒也无妨，一时冻不死人，却怕饥饿没有力气，唯有捡取野果充饥。而如今天寒地冻，已找不到充饥之物，所幸手脚已活动自如，凭借他猎人的本事，应该能够填饱肚子。</p>

于野走到水塘边伫立片刻，默默叹息一声，然后佝偻着腰身，慢慢奔着山上走去。</p>

他不知道置身所在，也不敢走出山谷，在恢复修为之前，他就是一个饥寒交迫的凡夫俗子。</p>

好大的雪。</p>

当年的灵蛟谷，大雪封山之时，常有野狼、麋鹿觅食。此地是否有野兽出没，有只野兔也好啊！</p>

于野趟着齐膝深的积雪，一步一步寻觅往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