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这一生她不敢再做母亲(1/1)

袁大夫不登门了。 想必是大公子的安排。 病的起不来身了,旁的大夫贵也不见效……这些年不都是这些熬过来的么。 她的月钱比从前在沈家时多了三两银子,大半都托人捎回去给他们用。 自从离家后,爹爹与小蝶不曾托人寻来过一回。 如今—— 如今没银子了,没大夫了…… 才想起她来啊。 时至今日,锦鸢已不会太过伤心,她勾唇潦草的回了句,“我知道了。” 妙辛看她神色不对劲,连声道:“这些年你对他们也算是尽了心,若你不想再管他们,只管告诉我,我来想法子让他们死心;若你不愿露面,也只管告诉我,我替你出面去,别因这些事情为难自己。” 锦鸢抬头看她担忧的神色,才缓缓笑了,言语温柔而细腻,“多谢你,你自己怀着身子,还要让你来担心我。” “说这话可就生分了!”妙辛双手叉腰,微微恼怒:“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还用得着说这些话。” 她一插腰,一挺肚子。 肚子愈发显得圆滚滚。 锦鸢瞧着,忍不住噗嗤笑了声。 妙辛也放下手,弯了眉眼,柔下声,“你拿定了主意就告诉我,别怕我揣着身子走不动道,这还有几个月才落地了。” “好。” 她点头应下。 视线在妙辛的肚子上停留须臾,忽然开口说了句:“我能摸下么?” 妙辛忍俊不禁,凑过身去。 锦鸢拢着呵了下手,才敢轻轻放在妙辛凸起的肚子上,尽管隔着棉衣,摸着却是与身上其他部位是截然不同的。 不是柔软的,而是有些结实的触感。 她正要收回手,忽然掌心被什么顶了下。 锦鸢惊讶,抬头看向妙辛。 妙辛笑了声,眉眼俱是温柔,“瞧你惊吓的,这是肚子里的胎动。” 锦鸢:“每日都会这样动吗?” 妙辛掩唇,险些笑出声:“自然是的,听生活的妇人们说,再大些胎动就愈发明显。”妙辛用手轻轻拢住自己的肚子,垂目低语,神色无比温柔,“它时不时这样动一下,提醒着我有个小生命在肚子里慢慢长大,再过几个月就要落地,哇哇哭着,再过一年半载,就能叫我娘亲……” 锦鸢收回手去。 短暂恍惚。 眼前的妙辛,同她一起长大的妙辛,此时已像是一个母亲,疼爱地抚摸着肚中尚未降世的孩子。 是否所有母亲,都会这样期盼自己的孩子? 那她的母亲,也曾这么期盼过她么? 而自己的…… 锦鸢垂眸,想起梦境中一尸两命的绝望,她忍不住心口抽痛。 这一生,她不敢再做母亲。 怕是再也体会不到腹中孕育生命的喜悦与期盼。 但是…… 也曾有人依恋她如母。 …… “小蝶想攒些钱,帮姐姐赎回卖身契,小蝶还要替姐姐攒嫁妆!” …… “姐姐,小蝶今晚想和你睡。” …… “姐姐……” …… “妙辛。”锦鸢看着妙辛下车的背影,忽然开了口,“我…今日正好要出门去,你若是不急着回去,陪我一同去看看他们,再帮我给小蝶送些东西。” 妙辛应下。 锦鸢回了趟清竹苑,收拾了些东西才出门去。 幼妹无错,她对那人的迁怒,不该将小蝶一并牵连。 锦家的马车接了锦父、锦蝶,慢笃笃地从逼仄的巷子里离开。 马车里,哪怕锦父裹着棉被,也挡不住马车漏风,刺激得他咳嗽不止。 锦蝶倒了水递过去。 锦父喝了两口,才压住了些咳嗽。 他看向沉默不语的小女儿,嗓音嘶哑无力,“小蝶,怎么不说话?马上就要回你母亲的家了,不高兴么?” 锦蝶攥住茶杯,皱眉质问:“爹爹为何要瞒着他们姐——” “住口!” 锦父猛地提高声音呵斥一声。 引得外面的马夫询问。 锦父敷衍过后,双目严厉的盯着眼前的小女儿,死死压低声道:“小鸢已经死了!为了逃出沈家溺水死了!既然死了就没必要让锦家的人知道!你只需要听爹爹的话!” 锦蝶看着锦父的眼神有些陌生,也有些害怕,“若是姐姐来寻我们怎么办?姐姐什么都不知道,看到家里人都不见了,肯定要急疯了的。” “爹爹留了一封信给她。” 锦蝶愣了下,“可姐姐不识字……” “不会让别人念给她听?”锦父的语气里带起一分恼怒,“她如今是什么身份,知道爹爹并不是她的生父后,连家都不回了!只怕是把我们当成累赘了!今后只有我们父女二人相依为命,别再提及你姐姐半个字!” 锦蝶眼眶发红,无论如何都不相信爹爹口中的话。 姐姐如何会不要她? 哪怕姐姐被爹爹伤透了心,每月仍会把月钱给他们。 锦父知道小女儿心性,直接下了一剂猛药:“小蝶,爹爹怕是……”他佝偻着背咳嗽,几乎要被肺一并咳穿了,“怕是活不久了……让你回锦家去……从今往后有人能照顾你……操心你的终身大事……爹爹哪怕明日就死,也安心了。” 锦蝶顿时慌了神,急得落泪:“爹爹不准说这些话,您要陪着小蝶一辈子的!” 锦父拢着她的发髻,虚弱地微笑,眼中满是疼爱,“傻孩子,爹爹怎么可能陪你一辈子。等爹爹安顿好了你,就能下去见你娘亲了……” 锦蝶扑进锦父怀中,落泪撒娇。 一时不敢再提长姐之事。 锦父沉默地拍着她的后背。 垚娘生前对锦家之事闭口不提,更不愿小鸢去高门侯府为奴为婢,不准他教小鸢识字,极有可能小鸢的身生父亲出生并不低,垚娘不愿让小鸢被寻回去。 可他不能为了一个小鸢,就不为自己的女儿打算。 让两个孩子都跟着姓锦,亦是为了将来打算。 垚娘一点儿也没有怀疑。 如今锦家找回来,当真是京中的富庶门户。 怕小鸢的身世会拖累小蝶,他只能狠心,将锦鸢瞒住,不让锦家人知晓。 他是养父。 但他更是小蝶的亲生父亲。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他无错。 府兵驾着马车停到巷子口。 锦鸢不愿露面,妙辛下去敲门,半晌后带回来一封信,递给锦鸢,语气晦涩:“住在隔壁的婶子说……他们两日前就雇了马车出城去了……” 锦鸢接过信函。 本想打开一看,听见妙辛说话的话后,动作止住,“我知道了。” 妙辛不免担心,“鸢儿……” “无事,我没事。”锦鸢掀起眼,语气分外平静,嘴角还挂着柔软的浅笑,“你家住何处,这会儿外头起风了,我送你回去,也正好认认门,等我空时,再找你去说话。” “……好。” 妙辛不愿拂她的好意。 一路无言。 到了地方后,锦鸢目送妙辛下车。 妙辛蹙着眉,一脸担忧的正要开口,就被锦鸢打断,“安心,我真的没事。他们……既然如此狠心,我总不能因他们舍弃了我,这日子就不过了罢?”她还弯眸笑了笑,眼神朝远处看了眼,揶揄道:“还不快去,我都瞧见有人再门口候着了。” 妙辛本想安慰她,反被打趣的红了脸。 “那我便信你了。”妙辛握住她的手,“你自己珍重。” 锦鸢唇角拈开温柔的笑。 点头应下。 妙辛转身离开,门口候着她的男人快步迎上,将手中的斗篷披在她的肩上,牵着她的手,在寒风中将她护在身后,慢慢走着。 锦鸢一时看得出神。 想起今日所见的‘盼至’。 心中暖了起来。 五日后,她就要前往青州府,见到大公子,同他说一句,‘奴婢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