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桃花往事(1/1)

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 人总要学会在万事万物中顺应自然,顺应道,因为有道就有路,有路就有人 “为何?莫非你不喜欢这小子?”浮屠不解,上前追问道。 慧远摇头,坚决拒绝,青璇也插口道:“此事的确不合规矩,我们的门派传统是摘星出日月,日月定阴阳,一阴一阳,就是一师一徒。而且这样做,也是为了避免徒儿之间相互争斗。” 浮屠皱眉道:“你们的门派已被朝廷肃清,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门派,何故因循守旧?” “呸,只要还有一人活着,真正的七宝摘星楼就会回来!”慧远大怒。 无念惊奇道:“原来我们的门派叫七宝摘星楼,不过七宝摘星楼是干什么的,摘星星的吗?” 慧远一时言语凝噎,面露难色,青璇却满脸笑容,柔声道:“是的,是一个只给孤儿摘星星的家。” “太棒了,师父我要星星,像金子一样闪闪发光的星星。”无念拍手叫好。 “臭小子,你怎么不说你要太阳,我一箭给你射下来。”慧远听到此话,眼角顿生怒气。 “也不是不可以,就是太阳有点烫,你得吹凉再给我。”无念挤眉弄眼,慧远顿时愁眉苦脸,唉声叹气道:“你小子胸无点墨,说出去,我这个师父颜面何存,以后若是遇见个灾祸,怕是要吃亏的。” “我脸皮厚,不怕,反正有师父宠着我、护着我。”无念抱着他的手臂,满脸笑意。 慧远弹了下无念的额头,让她滚回床上休养,起身又看了眼行愿。 思虑片刻后,最终没有开口。 浮屠见无法说动,只得作罢,将腰中小包裹交给慧远,道:“与你相交一场,即是因缘,缘分即尽,这小金石里面的绝世菜谱我已学会,无它所用,留在身上也是碍事,就给当临别赠礼吧。” “这里面有绝世菜谱?”无念激动了下。 浮屠笑道:“对啊,不过你得自己找。”慧远一脸不屑道:“菜谱有什么好,我们又不想当厨子伙夫。” 无念看到宝物,两眼放光,丝毫不顾自己刚初愈的身体,立刻从床上爬起来,嬉笑道:“师父,这小金石你若是不想要,就送给我,我拿去卖些钱,买好吃的孝敬你。”说完就抢过小包裹,小心翼翼地收好。 慧远顿时被气笑了:“师父谢谢你啊,你这小碳头一看到钱,什么伤都好了。”还没等无念回嘴,上手揪着无念耳朵,让她继续躺在床上休息。 浮屠看到此景,心中畅快,忍不住大笑几声,刚准备出门,慧远上前伸脚拦住,无念在床上附和笑道:“老泥鳅,看你心情这么好,不如给我们一些盘缠吧,要知道那贪吃的嘴瞒得了全寺弟子,可瞒不住我,若不想此事在寺里传开”边说边搓着两指头,眼神里满是得意。 “小碳头,你学会占便宜了。”浮屠无奈一笑。 无念咧嘴坏笑起来,伸出手来,浮屠掏出钱袋,丢给慧远,笑道:“都给你们了,就当这些年你们给白龙寺当伙夫赚的。” 慧远抖了抖钱袋,拿出一枚钱币看了眼,惊奇道:“大魁武通?已经改朝换代了?”浮屠摸了摸长眉,长吁道:“你上山的一年后,魁明帝宇婉驾崩,现在的皇帝是宇婉的儿子宇羿,这钱币上印的早已不是大魁明通。” 慧远听到此消息,愣在原地,沉默不语。 无念两眼放光,不顾身上的伤,急忙跑下床,抢过钱袋,坐回床上数的很仔细,随后一枚枚擦拭,塞进铺满,直到最后一枚钱币塞满扑满,笑靥道:“我的扑满终于存满了!” 行愿一脸好奇:“你存钱做何用处?” “当然是以后能吃饱饭,看好病。”无念满脸骄傲满足。 “吃饱饭、看好病需要钱吗?”行愿歪头疑惑。 无念眼神猛然变得尖锐,大叫道:“当然需要,不然饿了就只能吃人,病了只能等死。” 无念脑中闪过一个画面。 五岁那年她与父母失散,颠沛流离,一路食不果腹,后来来到一座开满芙蓉花的城里,这里的人欢声笑语,平静祥和。 外面尽是弱肉强食,饿浮遍地,与之相比,她以为来到了天堂。 后来她在城中晕倒,被一农户救下来,农户觉得她聪明伶俐,决定收养她,给他起了一个小名——桃花。 就这样过了三个月安宁之日,突然钟声响起,全城的人都换上了红色的袍子,纷纷去往城主的宫殿。 那日是祭拜之日,每户都要奉献出花金,供养花神,保佑和拯救城里的人。 城主为了回报百姓信仰,决定修建花神学宫,为家贫困苦的孩童提供学堂、食宿。 全城百姓欢欣鼓舞,人人将自己的孩童送往花神学宫。 桃花家的农户还有一个儿子,为了得到教中花郎证,分配到媳妇,便把桃花送到花神学宫。 她进入学宫后,不仅得不到学习,还会被逼着进行各种辛苦劳作,为花神教创造财富。 同时,还会逼迫学习各种下九流技艺,若不从者或反抗者,便会受各种处罚,并且告知这是花神的旨意,毋庸置疑。 很多孩童都熬不冬夜,饿死在悔过堂。 桃花幸运地熬过了第一个冬夜。 她不甘成为任何人摆弄奴仆,表面上百依百顺,暗地观察每个角落,策划逃离,最终一个雷雨夜,她顺利地从一个厕所的通道逃走。 但桃花并未离开这座城,她心里还惦记着那家农户,又折返跑回去。 结果发现那家农户只剩下一名寡妇,向邻居小孩打听,才得知他们农户没有交钱,所以他儿子得不到花神的祝福和庇佑,才会得病而死。 还有桃花的逃跑,让花神震怒,烧死农户男人,才能平息花神的怒气。 农户女人因此郁郁寡欢,得了重病。 桃花找到农户女人时,已病入膏肓,她急忙跪求城中医馆,却需要问诊金,她身无分文,被一一无情拒绝,又向路人求助,无人应答。 她只有偷鸡摸狗,结果被当场抓住,又送回花神学宫,学宫老师让她好好干活,便可以救回她的农户养母。 桃花信以为真,一直乖乖听话,任劳任怨,并时常向学宫老师打听农户女人的情况,都以花神已派人前去医治为由,打发了桃花。 然而一次清扫厕所,偷听到老师之间谈话,才得知农家寡妇早已病死,被扔进乱葬岗。 桃花悲愤之际,又开始暗中策划,这回她不打算空手而逃,她找到了密室,偷偷溜进去,发现里面是个祭坛,上面摆着一具骷髅。 下面有个祭拜的牌位,上写着:先考花蓉城主雍万公府君之神位。 右下角写着孝女雍瑾奉祀。 桌上摆着各种贡品。 桃花激动地全部偷走,结果声响太大,引来密室的守卫。 她又一次被抓住, 这回,她被偷盗花神贡品,被判死罪。 那晚,她被关进一间潮湿腐臭的地牢,里面关着都是将要被处死的人,而这间地牢最恐怖不是要被处死,而是它里面的弱肉强食的法则。 这间地牢叫人间烟火,会把违反教规的人都关进去,然而,并没有人送饭,只送一把武器和一些柴火,其意为关在牢里的人,彼此都是食材,只有不断能杀死对方,吃掉对方的人,才能活在最后。 若是能活过一年,便可重获自由。 桃花被关进去前,路过的牢笼,见到各种惊悚的景象,要么争抢吃着人腿,要么就疯狂屠戮,要么是活人分尸,地上都是一堆堆骷髅和残肢断骨,无处下脚,吓得她魂飞魄散,面色惨白,不敢吱声。 而桃花比较幸运,关进一个快饿死的人,想要拿刀杀她,却使不出任何力气。 最后一头撞死在墙角。 而隔壁有间牢笼,关着一个神秘的老人。 那老人披着黑色破旧的披风,脖子上挂着一圈小孩的的眼珠,脚边放着一把黑色的剑。 桃花对他很好奇,无意间打了一个照面,月光此时透射进来,消瘦的长脸被照一清二楚。 只见那脸颊面目眉眼如地狱里的恶鬼,双眼空洞,鹄面眼凹,嘴里牙齿又黄又黑,横竖不齐,格外奇异,似被鬼斧神工凿过一般。 特别是他的笑容,像是幽暗的深海,无人能看透。特别是他深深地两个酒窝,让人汗毛直竖,脊背发凉。 “你叫什么名字?”那声音像是似来自地狱的低语,低沉沙哑。 “我……我叫桃花。你叫什么?”桃花小声问了一句。 “我也叫桃花。”长脸老人一边偷笑,一边嘴里喃喃细语,“桃花人自在,无念是解脱,行愿长生处,天书渡凡心。” “怪老头,什么意思?”桃花不解地看着他。 那长脸老人抬起头来,轻声道:“我们还会见面的,到时我会送你一份小礼物。” 只见他起身拿起黑剑,一剑砍掉了自己的头颅。 那头颅滚落到桃花眼前,再看那头颅已变成一个年轻人的面貌,根本不是原先的那个长脸老人。 而那把黑剑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切那么的神秘,心里万分好奇的她,又蹲下身子,再细看那头颅,满脸的红色鳞片,嘴里插着一把格外精致的小刀。 她拿起脚边的人骨,把那人头拨过来,拿出了嘴里的小刀。 那小刀锋利无比,深挖一下,便能刨出一个大坑,轻而易举便挖出一条地道,逃了出去。 当年的桃花变成了如今的无念,那句话一直深深烙印在她心中。 不知是随口胡说,还是真是命中注定。 一旁的行愿吓得不敢动,浮屠狠狠地敲了下无念脑袋,“乱说什么,现在你有师父,饿不着你,也病不着你。”无念摸着脑袋,目光偏移,不再作声。 行愿一直被父母保护很好,未曾受过饥寒的滋味,即使几遭的落魄,但家底财富仍是殷实,刚刚一句无心之话,激怒无念,心中一阵愧疚自责。 见眼前之事已了,浮屠准备离去,忽想到什么,开口道:“行愿,永远不要轻易相信身边的人,尤其不要看他的眼睛。” “眼睛?”行愿微微一愣。 浮屠突然紧紧抓住行愿的肩膀,冷声道:“记住,永远不要让他打开真武塔,也不要任何人进入塔内,否则大祸将至。” 行愿感觉微微一疼,拿着佛印的手也开始颤抖,低头道:“行行愿知道了,只是我尚且年幼,没有什么本事,担心无法守住这龙印,也守不住这真武塔。” 此话如针尖,击中浮屠心口,他微叹一声,松开了手,拿出一串玉色的佛珠,共一百零八颗,表示断除一百零八种烦恼,证得一百零八种三昧,佛珠上刻画着的金色经文。 浮屠将念珠递给行愿,说道:“老泥鳅走之前,送你一样宝物,这是烈火念珠,由我的幽火羊血注入佛珠,融合而成,里面蕴含极强的三昧鬼火。危机时刻,你用右手拇指与无名指掐珠,念出‘法会于心,心融于法,法忘其法,法无其法,乃为大法,得渡众生’的咒文,便可助你脱险。” “可惜没有太岁阴阳炁,否则”浮屠看着佛珠在行愿手中,并未发出幽光,摇了摇头,声音轻低。 行愿刚想追问,浮屠不再多言,挥了挥手,大笑离开。 “不要忘记你的承诺。”浮屠笑着指了下慧远。 慧远不耐烦道:“知道了,不在寺中杀生。”浮屠道:“记得就好,记得石化的那几个夜叉教,帮他们解毒。” 行愿虽有不舍,但从小深知天下无不散宴席,只有跪地磕头,以谢救命之恩。 还未等众人反应,浮屠头也不回,脚边忽渗出鬼火,悬浮空中,随后一步步踩上,最后变成一团鬼火飘然离去。 慧远心中惊叹道:“‘否极泰来乘势着,翻云覆雨化神雍。’,能让自己随意化形,这老和尚怕是已到着雍境圆满位。” “老泥鳅,我还能见到你吗?”行愿忍不住含泪高喊。 远处传来浮屠的声音:“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行愿心一沉,呆呆地看着浮屠远去的方向,泪珠从傩面中缓缓地滑出。 抬头见白日渐落,风起云涌,愁绪涌上心头。 正当他悲伤愁绪之际,慧远忽然开口道:“有什么好哭的,小铜人,你喜欢学医吗?” 行愿抹掉眼泪,笑道:“喜欢,佛救人心,医救人命,若能学得医术,便能多救一些人。” 慧远道:“好,我教你三天医术,我不教你武功,不做你师父,以后也不准说我是师父。” 又斩钉截铁的说道:“三日后,我们师徒便启程,前往天外峰。” 无念在旁多嘴道:“哎,只能呆三天了师叔,你武功那么厉害,为何不亲自教小铜人武功?” “对啊,娘,为何从前你们都不肯教我武功?”行愿也感到疑惑。 “心儿,娘有难言之隐,莫要怪娘。”青璇面色低沉,犹豫了半会。 慧远摸了摸胡子,插话道:“这有什么难言之隐的,小铜人没有太岁阴阳炁,这辈子不可能练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