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回 旧友相聚(1/1)

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天人合一、天人相应是人应该具有的处世观念,作为与天地同出一源的人,如能够抛弃私心,处后居下,先人后己,不仅不会伤害自己,反而还会长久生存。 盛兰复活后,天星真人并没有立刻放众人走的意思,借盛兰休养之事,让众人在长生阁小住下来。 并言明七日后,在长生阁设宴款待。 期间天星真人与行愿高谈阔论,更是将他带到藏书阁,将阁中仙境宝典借给他看,里面记录各种仙境的天文地理,飞禽走兽,和奇花异草。 平时还带着各种奇妙有趣的东西给行愿观摩,如长翅膀的脚,叫汗翅;长鼻子的石头,叫嗤石;半身女的白蝙蝠,叫血冥;会唱歌的毛虫,叫小曲等等,让行愿大开眼界,深深着迷。 行愿兴致盎然,便一心扑在上面研究,再也没有出门。 舞寒烟见天星真人对行愿如此殷勤,不知他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心中一直忐忑不安。 当初天星真人出现在清平间,下手决绝,誓要杀尽所有人。 而来了瀛丘仙境之后,天星真人如同变了一个人,有问必答,谦谦有礼,越发觉得虚伪和古怪。 所以舞寒烟趁这两日天星真人的注意力都在行愿身上,不断暗中探查阁中的构造,和古怪的物件,看能否找出一条后路,最终一无所获。长生阁的一切布置看起来那么井然有序,顺理成章,让舞寒烟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哪里不对,她又说不上来。 紧接着,每日都会有侍童按时送各种山珍海味进来。 夏通毫无猜疑,自顾吃了起来。 舞寒烟为了安全起见,借口味不适,想下山一趟,去镇上买吃的。 天星真人也不阻拦,随她而去。 舞寒烟让初七留下陪着盛兰,并暗中叮嘱他,保护好行愿。 下山之后,舞寒烟一回头,发现下山的路发生了巨大变化,心中一紧:“糟了,这真人利用我的疑心,顺水推舟,故意放我下山,然后断我回山路……” “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希望初七能保护好小白龙。” 舞寒烟转身继续前行,一个时辰后,来到无量东村上,一路上逛逛吃吃,但仔细一瞧这里的岛民,大多数人面色几乎都是蜡黄消瘦,没精打采,不似清平间的人,身形粗细有致,朝气蓬勃,精神抖擞。 每当打听天星真人的情况,那些人一听到此名,都避而不谈,甚至驱赶远避她。 舞寒烟开始对无量村的岛民有些怀疑,似乎他们并未认同这位“岛主”。她猜想岛民或许迫于无奈,不得不屈服他的力量。但令她感觉奇怪的是,他们已是不死身,若是团结一致,同仇敌忾,还惧怕一个区区的天星真人? 莫非他掌握了什么东西? 一路上,她用手指不停地卷着自己的小碎辫,蹙眉沉思,心中一直纳闷,越想越奇怪。 刚到转角之处,被一个人拉进暗巷中。 那人正是行愿的母亲青璇。 “归王!”舞寒烟惊喜地看着她。 “嘘!”青璇小声道:“此地说话不便,我们换一个地方。” 说完,带着舞寒烟往各种小巷里来回穿梭,似乎在躲避什么。 舞寒烟斜眼一瞥,发现后面有几个遮面藤甲人紧紧跟着。 “跑。”青璇话一落音,带着舞寒烟沿着小河石路疾速狂奔。 藤甲人人紧追不放。 一路从西街追到东街,途中钻进一家青楼,又从青楼后院翻墙逃走,但藤甲人轻功并不逊色青璇等人,根本无法甩掉他们。 两人一个转身,从桥上跳下,跳入河道中的小船。 藤甲人也跳了上去,结果到小船上看,发现里面都是些木头,没有任何人的踪影。 领头的藤甲人声音雄浑,喃喃道:“七宝摘星楼的傀儡术……” 此时的青璇和舞寒烟躲在青楼的茅厕当中,两人用手紧紧捂着一名男子的嘴,用小刀抵着他脖子,示意别出声。 男子吓得尿了一裤子,青璇一掌打晕了他。 舞寒烟通过缝隙观察四周没有追兵,才拉着青璇悄悄出来。 青璇一句话也未说,让舞寒烟跟着她,偷偷乘坐另外一艘小船,前往村南。 最后到了偏远的一家农户,那农户就一名三十多岁的瞎子母亲,名为胡三娘,面容祥和,她有一对九岁的孪生女儿,一个叫草子,一个叫叶子,模样清纯可爱,但眼睛上都长着大大小小的脓包。 青璇简单地介绍下了,那胡三娘带着二人从灶台口下去,下面是一个储物地下室,空间不大,但是生活储备也颇丰足,看似准备很久。 不过地下室有股浓郁的煎煮药草味。 舞寒烟看到地下室,坐满了人,青璇的师兄慧远,还有无情与他的六道众弟子,见到舞寒烟下来,只觉理亏和惭愧,纷纷低下头, 舞寒烟见到他们,神色微微不悦,忖道:“先前反对打开天书,没想到最终还是跟进来了……” 六道众的弟子各个身受重伤,虚弱不堪,无情也断了一手。 唯独慧远比较幸运,没有伤痕累累,也没有断手缺腿,只是左手包着纱布,少了一根小拇指。 慧远见到是舞寒烟,立刻上前热忱问候:“舞大人,别来无恙,” 慧远进寺蛰伏之前,本是七宝摘星楼掌管草药的司药大夫武枢,与青璇掌管的丝麻纺织的司衣大夫一样,同属御龙门。舞寒烟身为御龙小宰,掌管人事调动,自然都见过。 其他人见到舞寒烟,只是寒暄了几句,舞寒烟只是偶尔听闻过无相大道宗与整个清平间的各佛宗交往甚密,甚至还与有些道宗和皇室也有些私交,其势力盘根错节,牵涉甚广,本想暗中调查,结果被宇羿阻止。这次一见,深觉此派诡秘莫测,难以捉摸,若任其壮大,势必会威胁北周皇室地位,动摇国之根本,舞寒烟身为御龙门小宰,决不允许此事发生。 但眼下只能同仇敌忾。 舞寒烟转身,上前握住青璇的手,悲叹道:“归王受苦了。” 青璇松开她的手,叹了口气:“舞大人,你就别寒暄了,我已是平民之身,天下皆知,归王造反,满门抄斩,你何必这样挖苦我。先前与宇龙海和碧苍穹斗嘴,都是些撑场面的话,权宜之计而已。” 舞寒烟低下眼眸,眼眶不禁泛红:“你还是怪我,怪我没有在陛下面前,为你挺身而出,为你洗刷冤屈。” 青璇强装淡然,昔日种种悲苦还是泛上心头,但她不能将自己围困其中,也不能再牵涉他人,笑了笑,自嘲道:“舞大人,往事不可追,归王已死,你与她的情谊自然也已断,现在的我,只是一名为了振兴官门的弟子,为了苟且偷生的母亲,你可以叫我的名号青璇,亦可以叫我的名字苏遮。若是再乱叫,只怕舞大人会被定成谋逆之人。” 舞寒烟呆愣半晌,缓缓道:“我明白了,那我还是叫你青璇好了,起码我们曾同朝为官,一起为朝廷效力。” 慧远听到此话,忍不住上前,站在舞寒烟面前,义正言辞道:“既然舞大人将话说到这份上,那就别怪我武枢多嘴,我们七宝摘星楼对朝廷一向忠心耿耿,陛下为何下旨,要肃清我们,就因为归王宇羡曾是七宝摘星楼的官门弟子?” 舞寒烟一脸无奈,叹道:“其实陛下并没有下此旨意,当初你们老楼主患了呆症,时而清醒,时而健忘。朝中官员多数奏请,让他告老还乡。陛下体谅,确实也有此意,但七宝摘星楼的官门弟子多数不愿,甚至杀了许多上奏的官员,引起朝堂轩然大波。不仅如此,还有人告发了归王宇羡便是七宝摘星楼的官门弟子青璇,甚至拿出证据,说老楼主暗中包庇,并没有斩杀宇羡一家,用金蝉脱壳之计,任其逃走。雍贵妃借机向皇太后请旨,让九州四海盟肃清七宝摘星楼,暗中换上雍贵妃的亲信,陛下得知之时,为时已晚。” 慧远愤愤不平道:“我们七宝摘下楼的官门弟子一向恪尽职守,从不滥杀无辜,我不相信他们会杀人,定是有人栽赃陷害,而且你总说归王谋逆,她到底谋的什么逆,是起兵造反,还是谋朝篡位?” “归王杀了元储宇甯。”舞寒烟轻声道。 “什么?”慧远大惊,转头看向青璇。 但她不以为然,脸色更加阴沉,冷冷道:“她伙同其他皇子、皇女,要杀我儿子,无论是谁,我都会先杀了他!” “糊涂!”舞寒烟心中一阵惋惜哀痛。 “元储为何要杀你儿子?”慧远紧接地追问道。 “因为我儿子通过天地会考,以第一名进入江山阁,而她没有入榜。你们也知道,一旦皇室成员入江山阁拜师,那元储有可能会易位,这是历代王朝的法则。她担心有天我儿子受到陛下器重,元储之位不保,便想提前铲除我儿,我岂会坐视不管,任由她下手。”青璇冷面如霜,紧握腰间刀柄。 舞寒烟摇摇头,叹了口气:“你一向机智过人,运筹帷幄。你以为陛下会亲眼看到宇甯杀你儿子,你乘机出手相助,暗中废了他,陛下也不会定罪你们。结果你没料到,宇甯会故意扑向你的刀口,变成你蓄意谋杀造反。你所设计的欲擒故纵,在别人的谋划下,变成了借刀杀人。” 青璇一脸惘然若失,道:“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舞寒烟苦笑道:“你失败原因,是因为对方知道你的弱点,而你不知道对方的弱点。” 慧远听后,面色越发沉闷气愤,咬牙道:“看来,有人蓄谋已久,早就想铲除归王和七宝摘星楼的势力。但是有一点我想不通,我们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煞费苦心,将我们置之死地?” 舞寒烟摇了摇扇子,来回踱步,道:“依我所见,那些人应该是无上青莲教安插在皇宫内的狂徒,觊觎小白龙身上的不染神脉,和七宝摘星楼私藏的荒月天书。不过他们也没料到,小白龙会被夜叉教所救,荒月天书在消失多年的武枢身上。” 青璇捶了下墙,懊恼不已:“但还是被他们追到白龙寺,还早就安排设计了一切。” 舞寒烟微微蹙眉,合起扇子:“此事得从长计议,朝中暗流涌动,陛下似乎也在寻找天书和神脉。不过你们是如何登岛的?” 青璇神色凝重:“是无情圣主告诉我们,渡河就必须牺牲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我师兄牺牲了自己的小指,才换来渡河机会。” 舞寒烟心中一沉,暗想:“若真如归王所说,那么无相大道宗的人早就到过瀛丘仙境,为何他们对里面的事都缄默其口……” “咚咚咚”,地下室的出口处传来三下声响,无天迅速爬上梯,打开出口的木门,胡三娘端着一些吃的下来。 舞寒烟饿了许久,已经有点急不可耐,上前一扇子扫过,飞起一个包子,包子跟着扇子在空中转了数圈后,又飞回来接住。 青璇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舞大人还是没变,拿吃食都这么讲究。” 舞寒烟笑道:“过奖过奖,民以食为天,自然还是得讲究点。” 舞寒烟看向胡三娘,服饰与清平间颇为相似,心中突然有些好奇,问道:“你们岛民都是一出生就在这里吗?” “没有,我是桦族人。”胡三娘笑了笑。 “你是清平间的百姓?” 舞寒烟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