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岁的冬天(2/2)
哲嬷嬷临走前看了眼红绣清瘦的脸颊,凉薄的语气里带上了点怜悯:“阿哥能平安度过这一劫,你才算是熬出头了。”
这话说得古怪,八阿哥正迷迷糊糊琢磨,就听见系统巴巴地凑上来剧透的声音:
“宿主,我刚刚翻了原主的记忆,你现在身边这两个奴才也有问题。哲尔德氏仗着自己是教养嬷嬷,对小主子指手画脚。她说话又经常得罪人,我们可以去惠妃那里告她个口不择言,保管她以后老老实实的。
“至于红绣,原本是惠妃安排给大阿哥教人事的宫女,大阿哥看不上她,跟惠妃赌气,于是硬塞到宿主屋里做二等宫女的。哪有哥哥的小妾来服侍弟弟的?呕都呕死了,平时都不让她近身的,要不是实在没人使唤……”
“这都是原本的那个八皇子跟你说的?”
宿主向来温和的语气第一次变得严肃,吓得光球一个激灵。“这……是啊……原主死前怨气可大了……说从生到死,都是别人不要的给他……”
“你既然知道他怨气大,又何必把他的话当真?”伴随着依旧严肃的童音,系统界面中的“原主记忆”一栏被挂上了小红锁。
系统:嘎?
八阿哥:“以后不准再看,都不可爱了。”
系统:啊啊啊啊啊,宿主你把金手指给锁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八阿哥胤禩小嘴一弯,在系统嗷呜乱叫的背景音中安然入睡。哎呀,下午吃药的时候能听傅大人讲他年轻时的行医故事呢,他还挺期待的。
此处的人不懂内力和真气,医术发展更是与他前世大为不同,若是能从太医身上学得一二,也不妄他来此间走一遭。
随着小皇子的入睡,屋里彻底安静下来。炭火无声在炉子里泛着红色,外头哲嬷嬷与旁人的争执遥远得像在厚厚的雪层之下。
紫禁城的天空仿佛一块灰色的葛布,同时笼罩着人员凋零的东所和花团锦簇的延禧宫。
一盆盆喜庆的红梅花,正像流水一样送进来,为这处宫殿的各个角落带去新春的气息。
延禧宫主位是四妃之一的惠妃,大阿哥的生母,八阿哥的养母。
这是一个穿藕色旗袍眉眼温柔的贵妇,长时间的养尊处优让她肤如凝脂,发如黑墨,然而保养得再好也就是被夸保养好罢了。自打大阿哥身高超过了一米六,从康熙往下,都拿她当奶奶辈看了。
而延禧宫公认的第一美人,还数现年二十二岁的良贵人。她此刻就坐在惠妃下首的绣墩上,望着一瓶梅花发呆。
烟眉清目,琼鼻樱唇,美人愁思,胜于冰雪。别说是男人,便是惠妃,对着这么一张脸也说不出重话来。
“良妹妹又走神了。”惠妃的声音里带着无奈,“你得往好的一面想,小八今日晌午多用了一碗鸡汤和一个奶饽饽呢。”
良贵人的表情仍是木木的:“娘娘说的是。”
“年关将近,皇上忙,内务府也忙,既然明日就能把奶妈和膳房人送上来,我也不准备就这事跟内务府难堪。敲打一下也就罢了。”
“都听娘娘的。”美人的语气毫无波澜。
“你能放下最好。说到底这宫里捧高踩低的,也不是罚几个奴才就能禁绝得了的,要想一劳永逸——”惠妃像暗示什么一样看着良贵人,“还是得有宠。”
“是。”
这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内向性子,听得旁边的几个贵人常在直翻白眼。等良贵人告辞回屋,她们就讽刺开了:
“惠妃娘娘真真是好性儿,只可惜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真是白瞎了一副好皮囊,但凡能像正常人一样会看眼色,也不至于阿哥都三岁了还是个贵人。”
“慎言。”惠妃训诫道,“背后说人长短是小人行径,且良贵人未必就愚笨了。”
她只是太有脾气了,惠妃在心里补充。惠妃自己也是跟良贵人处了三年才慢慢觉出味来的,在良贵人的语言体系里,“娘娘说的是”代表高兴,“都听娘娘的”就是委屈,若是单独回个“是”,那可不得了,已经不耐烦再聊下去了。
虽说她就没和人聊起来过。
惠妃幽幽叹了口气。但那又怎样呢?这宫里但凡是活得有几分真性情的,她都愿意照顾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