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八十九章 海枯石烂的爱恋(1/1)
“巫山姥姥?” 看清来人,雪鹤医官眉头大皱。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如今山中被剑封界,人人惶危不已,除了这尸魔质子图谋不轨,来此有心毁花,此刻也本无人有如此闲情雅致,会闲逛至这种偏远的药匍中来。 看着巫山姥姥一身张扬红衣,闲散信步而来,身边伴随着左右两名红唇齿白的俊俏少年,雪鹤医官皱起的眉心愈发见深。 他是知晓,这位与娘娘同一个时代的风云人物,与娘娘私底下究竟有多不对付? 近日以来,昆仑山接二连三的本就不太平,这巫山姥姥不请自来,频频找娘娘的麻烦,已是让山中人十分不喜。 如今还如此不知身份,看似是要为昆仑山的事出头来教训这小子,可谁也无法知晓,这巫山姥姥是不是打算趁昆仑山不稳之际,越俎代庖? 什么叫替青玄大人来出手教训这小子? 尽管雪鹤医官极其不喜这尸魔质子,可这小子到底是娘娘亲自定选的侍君。 若无娘娘懿旨,便是连青玄大人都没有资格来出手拿办此子。 打狗还得看主人。 今日之事,娘娘都还没出面,雪鹤医官对于今日之事,虽是愤怒至极,可除了开始失去理智挥出去的那一拳以外,他自认为自己并不会真的将百里安怎样。 他想要收拾百里安的心情是真,不甘也是真的不甘。 可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够接受巫山姥姥来随意审判定罪娘娘认定的人。 雪鹤医官横身拦在百里安的身前,眼底的愤怒之色被他强行给压了下去,看着巫山姥姥道:“姥姥说笑了,此子到底是忘尘殿的人,毁的是我昆仑山的灵泽,姥姥做为巫山之主,他山之客,虽是一番好意,却也无资格立场来惩处我昆仑山中的人。” 站在雪鹤医官身后的百里目光露出微诧之色,似是对他的如此反应大感意外。 巫山姥姥手杵沉厚拐杖,一步步走过来,足下踏碎月光烈焰,她的嗓音沙哑而苍老,透出几分缥缈之意,几乎要融化在风中。 “老身与你们娘娘是平昔之交,过眼滔滔云共雾,算人间知己吾与她,昆仑有子名澜君,虽非在老身膝下看着长大。 老身平生无子嗣,待她更甚亲子侄,如今这小子居心不轨,故意损坏此园明心草,断她生机,如此撅竖小人,医官大人还想执意相护不成? 如今你家娘娘正自闭生死之关,若是知晓你如此不分是非袒护恶徒,不知该有多心寒。” 雪鹤医官眉头大皱,冷声道:“今日此子毁烧我满园明心草之事,我自当会如实上报娘娘,奉行不偏不倚之职,一切皆由娘娘定夺审判,姥姥既非我山中之人,何必在此多管闲事搬弄是非?” 巫山姥姥一声冷哼,松弛耸搭的眼皮透出几分不好相处的刻薄来:“多管闲事?你这小鬼当真以为本姥姥是谁的闲事都喜欢多管的吗?若非这小子身份特殊,又是昆仑亲点的侍君,本姥姥何必亲自下场,来替昆仑好好管教于他。 昆仑她虽说是无所不能的圣人,可到底是生了凡心俗念,是第一次收侍君没什么经验,对此子纵容溺爱大过于管教之多,所以才纵得此子成了一副无法无天的性子。 本姥姥别的方面不才,就是调教侍君有那么一手。” 如此歪理竟也能够给她说得如此有理有据。 然而雪鹤医官也并非是什么好对付的主儿,他垂眸淡道:“姥姥既有如此经历的话,不妨多管管自己身边的那些个侍君们,如今不过是小出远门,身边都要带着两名侍君竟还不知满足,您身子骨一大把年纪了,若是再贪多,可是吃不消的。” 年老色衰这四个字,对世间任何一名女子而言,无疑都是最难容忍的恶毒之言。 只是巫山姥姥对于自己驻颜衰弛之事,看起来倒也好似并不太在意,她手杵拐杖,眸色忽明忽暗,瞧不清神色。 反倒是她身边的两名模样生得娇俏的少年,竟也不顾对方的仙人身份,一个手指就能够碾杀于他。 其中一位红衣少年听了这话,仿佛是他收到了极大的羞辱一般,漂亮的杏目一凛,但见有寸寸在烧的火苗,满身骥骜之气地站出来,“都说医者仁心,阁下嘴竟是这般毒如砒霜专门攻击女子相貌,当真行为低下!我家姥姥分明是好心助你,你却以如此恶毒小人之心揣度于人。” 雪鹤医官颔首微笑,道:“如此说来,巫山姥姥风流之名,倒尽是在下我等恶意揣度而来的,在那巫山之中,姥姥您山中那些少年郎君们,想来不是您的面首帐中客,想来只是你山中的君子门客罢了吧?” 那红衣少年的脑子仿佛不够好使,还是说脑子仿佛都用来痴迷恋慕在巫山姥姥身上了。 他冷哼一声,抬起雪白清丽的下巴,道:“似汝这般庸俗之徒,空有一身仙人皮囊,却无真正审视灵魂之美的内心,又怎会看透事实本质,窥得世间最美好的灵魂。” 雪鹤医官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意志力,竟是面对如此奇葩人物,也强行压下了眼底的鄙夷之色,他谦谦有礼地朝着巫山姥姥拜道: “姥姥既有如此闲情雅致来此赏花,如今花已焚毁,姥姥不妨带着您的这两名郎客且去他山寻花问柳,此山明心草已毁,我需得尽快带此子去圣药堂请罚领命才是。 小山君殿下性命危在旦夕,我等倒也没这闲工夫为姥姥您等引路做赏了。” 看着他火急火燎想要尽快回去的模样。 显然是当真在忧心自家小殿下的性命了。 巫山姥姥淡淡一笑,也并未在意他方才嘲讽她老的那些话,她枯瘦如鸡爪的手施施然的从腰间取下一个绣着荷花的香囊,道: “本姥姥都说了,是心疼澜君那孩子命悬一线,小小年纪要受尽病痛之苦,或许在雪鹤医官的眼中,本姥姥来此山中是为了与昆仑置气相斗而来,却不知本姥姥却是有备而来的。” 只见那鸡爪子般枯瘦苍老的手,从那荷包之中取来一株银白发光的长草,草缘结以赤花黄石,形状若果,看着灵力非凡,却并未散发出半点灵植甜香。 看到那物的一瞬间,雪鹤医官眼眸瞬然大亮:“此物莫非就是传闻中的烧戥草?” 巫山姥姥道:“此物比起那明心草,更有镇心净浊之效,于我巫山之巅绝阴赤阳之地采摘而得,更稀罕的是,此草已生于山间万年之久,你说此物若是给澜君那孩子服下,可是能不能解她一时病痛之苦,叫昆仑稍稍得以松懈休息一二。” 这一株仙草,可谓是抵得过他这满园明心草了。 雪鹤医官激动道:“竟想不到姥姥竟如此有心,能得此草,我家娘娘总算是有救了!” 百里安眸光闪烁,听得此言。 服此草者,是小山君,但他说有救之人,却是娘娘。 可见此草虽然珍贵,但可惜的是,仍旧无法拔除那恶魂钉之害,不过是暂时做到了稳定之用。 但即便如此,也已经十分难得。 只是听着雪鹤医官颇为古怪的语气,比起小山君,他更忧心娘娘安危。 似是觉得,小山君命悬一刻,危在旦夕,所累及的却是娘娘之身。 他这般倾尽全力救护小山君,却也不过只是为了替娘娘多分担一些罢了。 雪鹤医官见那灵草,面色激动至极,却也并未就此失态,第一时间冲上前去将那草占为己有。 他强压着激动的神色,面容一凛,倒也能屈能伸地朝着巫山姥姥深深一礼,道:“我竟不知姥姥竟有如此心意,晚辈愚蠢,方才竟还对姥姥恶语相向,还望姥姥大人能够不计前嫌,赠我灵草。 当然此草绝不白拿,但凡姥姥看上我山……” “此草珍贵,当然不可能给你白拿了去!” 雪鹤医官本想说您若是看上我山中任何灵泽药植,不论多珍贵,都可尽情取用。 可话说一半,却被巫山姥姥斩钉截铁的打断了。 对于恶心人这件事,巫山姥姥亦是深谙此道,她舔了舔口脂涂得嫣红艳丽的干瘪嘴唇,笑了几笑,目光不怀好意地看着雪鹤医官。 “本姥姥纵横人间这么多年,倒也还为与一位医官郎君共度云雨过,雪鹤大人轩昂之姿,俊朗飘逸不凡,若是愿意于姥姥春风一度,尽身服侍于我,此草本姥姥分毫不取,心甘情愿送于雪鹤大人便是了。” 雪鹤医官行医多年,什么样的人物没有打过交道。 在巫山姥姥那不怀好意的深深目光之下,他菊花一紧,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言语的可怕,以及被眼神性骚扰的那种如临大敌的发麻感。 他脸色发青,嘴唇惨白,喉结艰难滚动一下,眼底怒意渐起:“姥姥方才还说视若小殿下为亲子侄,如今既能施以援手,怎还可如此谢恩求报,提出如此过分为难人的要求!” 巫山姥姥身边那位绿衣少年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为不可思议之事,目光怨毒嫉恨地看着雪鹤医官,不可置信道:“姥姥恩宠于你,要你入帐侍奉,你竟居然觉得是一件为难之事?姥姥何等人物,便是看你一眼,都是你的福分,你竟还敢说如此之言?!当真是不知好歹!” 雪鹤医官心火欲焚,几欲吐血:“这福分给你你要不要?!” 那绿衣少年与红衣少年皆一脸痴缠地看着巫山姥姥,异口同声道:“此心非卿有,思慕于卿,只是甘之如饴,欣之如狂,求之不得!” 若非此刻身份不合,百里安几乎都要抚掌叫好了。 此刻,他对巫山姥姥的钦佩之意当真是无以言表,佩服至极。 逼迫一个凡人少年委身于自己,受迫于强权这并非是什么难事。 绝对的力量压制之下,谁也不敢生出二心来。 只是百里安看来那两名凡人少年,看那巫山姥姥痴迷成狂的眼神根本不似作假,而是真正的爱之入骨,字字句句皆发自内心的铮铮誓言,千万年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永无反悔。 如此掌控玩弄人心的手段,从某些方面来说,百里安觉得这位巫山姥姥都可以是第二个真祖邪神了。 心甘情愿四字说起来容易,可真正做起来究竟有多难,百里安深知此道。 而雪鹤医官那只伸出去的手,眼看着就要生生收回。 看样子是打算准备做一个严守底线品格,洁身自好的干净君子了。 巫山姥姥见他表情好似被喂了狗屎一般,她眼底全无爱意,只是冷冷讥笑,道:“瞧这表情,跟要你性命似的,行了行了,雪鹤医官乃是皎皎君子,强扭甜瓜的事,本姥姥也不爱干,喏,此草给你也可以,只是你得将你身后那小子借我用用。” 雪鹤医官目光古怪地将巫山姥姥打量许久。 仿佛这才是真正看穿她心中意图的时候,他明显大松了一口气。 好嘛…… 典型的醉翁之意不在酒,说来说去,还是图娘娘男人的身子。 这些个女人,果然,争风互相攀比的心态,即便是到了昆仑净墟,也无法免俗啊。 他在心中暗自唾弃一声,可心中却是久久迟疑难定。 这满园明心草被烧,他所定之事难成,如今他正急需此草。 反正此事源头是因百里安而起,做为昆仑医官,他自是无资格审判问罚百里安。 可若是将百里安送出去与那老太婆春风一度,了却交易,倒也是物尽其用,省心又省事。 可纵然这尸魔质子毫无修为,可他终究是没法做得了他的主。 娘娘的殿中人,除非他自己自愿,不然谁敢将他拿来随便送人。 正想着该用怎样的措辞委婉拒绝,再以其他法子骗取那明心草的时候…… 百里安一个绕身,绕开了雪鹤医官的庇护范围之内,走到那巫山姥姥跟前,他面上忽轻笑了一下,道:“能为姥姥排忧解难,也是我的福分。” 那红衣少年轻嗤一声,满眼不屑,道:“算你小子有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