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三人的抉择（三）240（2/2）

那是他最为得意逍遥的一段时间了，自己在仙道一途资质不错，待人有礼，且颇得师傅器重，仙山之中的师兄弟们和他都关系极好。 偶尔下山进入凡间，也是走在跪满道边的凡人之中，犹如帝王一般风光，看着往日称兄道弟的伙伴，还有那些趾高气昂的官吏们跪在道旁，战战兢兢，他只觉得自己真是这辈子都值了。</p>

再然后就是发生了下凡为老父表演仙术、收徒等一系列事情，最后不知被谁告发，惹恼了师傅。被罚去当杂役弟子，习惯了曾经亲热的师兄弟的冷眼和嘲笑后，从此他变得像是看破红尘般淡然。</p>

紧接着……紧接着便是遇见了那令他无法自拔的红衣少女，还有那人魔一怒之下攻上仙山，化惊天魔王相，杀了他的师父。</p>

而后他便犹如走火入魔了一般，面对着那个少女绝美的笑颜，却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任由心魔吞噬了自己……</p>

最后……便是沦落至此，呆在这千年寒潭之底，这寒水狱中。他无时无刻都在忍受着深入灵魂的寒冷，还有全身各处不断袭来的奇痒和剧痛，在无尽的黑暗中，孤独地等待着死亡。</p>

他现在浑身的皮肉没有一处完好，皆是在他疯狂之中被自己的双手一寸寸撕扯开来。</p>

若是有来生，他不会再想上仙山，做仙人了。就让自己在凡间，和那群狐朋狗友吃喝玩乐，混着日子，最后找个美丽的妻子，生一堆大胖小子，此生便是足矣了。</p>

木痴沉默地看着眼前已然彻底丧失了活下去的欲望的崔楽，随后他从背后掏出一个被布包裹住的小木盒子，扔在了崔楽的面前。</p>

“砰！”</p>

锁住崔楽四肢的镣铐突然崩开，崔楽感激地望了一眼木痴，随后颤抖着双手打开了那个木盒子。</p>

木盒子之中，只有一小堆黄土。他疑惑地看向了木痴，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p>

“看来你还不知道。”</p>

木痴的脸庞藏在幽蓝烛光照不到的黑暗中，声音是那么冷漠，听不出一丝喜怒哀乐。</p>

“祥云城被破，连带周边十一镇均是被屠。”</p>

“你的家乡沐溪镇也在其中。”</p>

“我派去的人已经找不到你家人的尸体了。只好装了一些你家乡的土，带来给你。”</p>

“什么？？我……我……”崔楽猛然激动了起来，他嘴巴大张，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只是发出一声奇怪的呜咽，接着沮丧地低下了头，无声地抽泣了起来。</p>

“看起来你已经准备好了。”</p>

“是。我已经等了很久了。”</p>

崔楽小心翼翼地放下了手中的木盒子，随后忍着浑身的剧痛，跪在木痴的面前，头深深的伏在地上。</p>

“麻烦掌门了。”</p>

“为了一个凡间的女子，至于么？”</p>

“至于么……”崔楽苦笑道。“掌门啊，像您这样如此强大的人大概是不会明白的。但我直到临死之前才发现，我还是不适合当仙人，因为始终断不了那一颗凡心啊……”</p>

“哈，我不明白……”</p>

木痴的情绪终于是有了一丝起伏，他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自嘲着。</p>

“临死之际，你后悔么？”</p>

“后悔？”</p>

崔楽的嘴角一扬，泪水划过他血肉模糊的脸庞被染上了血的颜色。</p>

他再次回想起了暴雨下的密林，他深深地吻上对方嘴唇的那一刻。他卑微的生命已经在那一刻圆满了。</p>

“不后悔。”</p>

“……”</p>

木痴再次沉默了下来，随后他五指并拢，手上浮现一团青光，朝着崔楽的脖颈处划了下去。</p>

感受着即将到来的死亡，崔楽没有一丝害怕和颤抖，他或许就在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吧！</p>

最终，木痴的手停在了崔楽的后勃颈上。</p>

“看来你是真的准备好了。”</p>

木痴的语气如此冰冷，甚至连这寒水狱的寒气都无法与之相比。</p>

“如果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可以夺回你想要的一切，你可愿意去试试？”</p>

“再……再有一次机会？”</p>

崔楽愣住了，他抬起了头，不解地看向了黑暗中的木痴。</p>

“没错。”</p>

“如今的我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呢？”崔楽笑了起来，似乎在嘲笑着自己一般。“掌门您觉得……如今的我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p>

“那好。”木痴将一件诡异的墨绿色长袍和金属面具扔在了崔楽的身前，说道：“你懂我这样做的意思么？”</p>

“崔楽明白。”</p>

崔楽再次伏了下去。</p>

“以后崔楽一定不会背叛师门，永生永世为师门……”</p>

“你还没有懂。”</p>

话未说完，便是被木痴冷冷打断了。</p>

崔楽怔怔地抬起头，看着黑暗中蓦然亮起的那两颗繁星，突然醒悟了过来。</p>

“以后，我只效忠于您一人。从此这世间，将再无崔楽这人。我将是您最忠诚的奴仆，我将只听从您一个人的命令，我的生命和一切，将完全属于您。”</p>

“现在……你终于明白了。”</p>

说完，木痴不再搭理崔楽，他扔下一个小瓶子，眼中繁星退去，转身隐入了无尽黑暗之中。</p>

“崔楽已经彻底死去，从此世上再无崔楽这一个人。”</p>

“你要记住，你将成为一块顽石，坚硬且冰冷。无论水浸火烧，任何人，任何事物，都无法撼动你分毫。”</p>

“从今往后，你的使命只有一个。”</p>

“永远，永远不要让我对你失望。”</p>

木痴的声音逐渐远去，崔楽始终恭敬地伏在地上，不敢抬头。</p>

他的面前摆着三样物品：木盒，小瓶，还有那金属面具与墨绿长袍。</p>

木盒中葬的是他的过去，小瓶中的东西将带给他重生。</p>

而那金属面具……</p>

崔楽看向了黑色的面具，面具之上简单的刻画着五官，其中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正在诡异地笑着。</p>

他明白，自己带上那面具之后，可能就永远也无法摘下来了。</p>

幽蓝的烛火下，一只血淋淋的手，慢慢伸向了兀自微笑的面具。</p>

“掌门慢走！”</p>

“恩。”</p>

木痴依然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再次出现在了断尘崖下，离开这千年寒潭的时候，他回头深深再看了那个幽暗阴森的通道。</p>

又一条失去了所有顾忌和牵挂的疯狗啊……</p>

让我看看你究竟能有多么可怕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