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善恶到头终有豹1（2/2）

鸢国流行的戏曲以短、快为主，求奇求新，往往提枪直入主题，没有冗长的唱腔，所以年轻人也很喜欢，就当故事看了。今天摘仙台备下两台新戏，由名角儿镇场，哪知开演没多久，楼上的贺大少爷就睡着了。接下去是激烈的武斗戏，刘葆葆唯恐惊扰他的美梦，于是中途叫停。</p>

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时辰，底下的观众微有牢骚，幸好正主儿这时醒了。</p>

楼下的丝竹声咿咿呀呀响起，有个清泠泠的男声唱道：“且说西罗国放出的护国神兽金牛，所向披靡——”</p>

贺灵川皱了皱眉。</p>

又是这出？</p>

方才他就是听这出戏听到睡着，现在又来？</p>

刘葆葆将他神情看在眼里，立刻笑道：“川哥不喜欢？”</p>

贺灵川慢吞吞道：“温吞了。”</p>

其实这是刘葆葆加开的专场，他才是花钱的主儿，连角儿都是他两个多月前钦点的。摘仙台花费重金，才从内地请动这一整套戏班子到鸟不生蛋的黑水城来。</p>

但全场的大爷却是睡眼惺忪这位，他还加了一句：“下回换一家戏楼，不要叫什么‘摘仙台’。仙人是桃子吗，随手就能摘？”</p>

刘葆葆笑道：“这家原本叫‘摘星台’，后来东家认为仙字更好做生意嘛。那就是缺什么才要叫什么。”</p>

贺灵川半眯着眼：“哦，黑水城缺仙？”</p>

“不缺，不缺，黑水城有贺大人足矣！”刘葆葆赶紧道，“仙什么玩意儿，传说飘渺之物，只能写在话本子里。谁能缺它？”</p>

他迅速切换话题：“那么换上贺大人的《定刀山》？”</p>

“行。”自家老爹的名号都被抬出来，贺灵川能说不行？</p>

他往后一仰，躺回软榻上半眯着眼。中年汉子挥退周围侍从，才低声问他：“又是那些噩梦？”</p>

“嗤。”他哂笑着否认，“没有！”</p>

“怎么可能！”贺灵川加重语气，不容置喙，“豪叔，看戏吧。”</p>

多此一句，但符合他的性格。中年汉子豪叔也不争辩，闭嘴立在边上。</p>

名角儿的功力了得，台下纷纷叫好。贺灵川看了一会儿，目光移到香炉上的袅袅轻烟，不觉又出神了。</p>

其实，他不是贺灵川。</p>

真正的贺灵川，大概已经没了吧。</p>

他只是另一个世界的无名小卒，莫名其妙的顶替者。</p>

他的日常，就是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单位，干一份平平无奇的工作，领一份平平无奇的薪水。作为气血方刚的少年人，时常也觉意难平，不过背地里再怎样慷慨激昂、口诛笔伐，一到人前立刻要岁月静好、以和为贵。</p>

社会的毒打，总能把人变成它想要的螺钉。</p>

正逢经济下行，单位已经拖薪三个月，但他没法豪气干云来句“劳资不干了，你们完儿蛋去吧”，然后拍拍屁股走人。</p>

怎么来到这里的？</p>

说不好。他就记得那天自己在饭馆门口徘徊两三圈，最后还是好心去照顾街角的小摊生意。毕竟大冬天里，挨风受冻的生意都不好做嘛。</p>

“老板，来套煎饼，多加点葱，多来点酱……蛋肉都不加……对，都不加。”</p>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一辆汽车撞向路边的小女孩，司机一慌，车速更快。</p>

惨剧近在眼前，他想都没想，竟然干出有生以来最勇敢的一件事：</p>

一个箭步冲上去抄起了女孩……</p>

以为他被车撞了？不，根本没有。</p>

他毫发未伤，把孩子归还给冲上来的夫妇，还训了这娃两句，让她今后“记得多看路”，然后转了个身。</p>

走不出两步，有个花盆从天而降，精准无误地砸在他脑袋上。</p>

于是，他就被送过来了。</p>

再睁开眼，自己浑身疼痛躺在床上，屋子里古色古香，周围人面露惊喜，还有个中年美男子眼含热泪、语气激动：“灵川，你终于醒了！”</p>

他摸摸脑袋，发现自己变成了贺灵川，鸢国金州千松郡太守贺淳华的长公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