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闾左叁（1/2）

可如今事事遭遇挫折，报仇不成不说，就连生活也难以为继，仿佛老天将他的心思一个个都看个真切，然后挨个拿来打他耳光。</p>

临安多水，沈放身旁便是一条小河，沈放顺着河边信步而行，脚步却是越来越重。眼见天色将黑，天边一道金色云霞也越来越暗，渐渐分不清颜色，终于没入黑暗之中。</p>

沈放看着那片云霞消失的无影无踪，心中突然一股无名火气，腾的一下便燃的老高，更不可遏制，突然重重一拳，打在旁边树上，“砰”的一声大响。</p>

他突然发作，路边行人都是骇了一跳，只道他是发疯，都远远避他开去。</p>

沈放一拳打出，也觉不妥，见路人眼光，看自己如同疯子痴汉，他虽不在意旁人眼光，终于忍不住还是长叹一声。</p>

小河之上，架着一座石桥，桥上两个老人正拱手作别，一个一身青衫，身材挺拔，容貌威严。另一个头发花白，一团和气，相貌寻常，却让人一见便生亲近之意。</p>

两人客套几句，转身分别，那白发老者下了桥，自沈放身边走过。沈放恰在此时转身，他心神不属，登时与那老人撞在一处。那老者一个趔趄，险些跌倒。</p>

沈放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歉然道：“得罪得罪。”</p>

那老者略显富态，此际虽未摔倒，也吓了一跳，看了沈放几眼，道：“年纪轻轻，怎地毛手毛脚！”</p>

沈放连声赔罪，道：“老丈说的是，老人家，你可有不适？”</p>

老者摆摆手，拂开沈放，道：“罢了，罢了，也是我不走运，遇见你个冒失鬼。”一阵风吹过，老者抬头看天，见天空乌云压顶，似有雨来，摇头道：“哎，这人呐，要是往东走，就有大风吹，要是往西走，就有大雨落，哪有什么一帆风顺。”说完举步而去。</p>

声音不大，沈放却是听的清楚，心头一震，不由自主道，是啊，这世上哪有什么一帆风顺？人生在世，艰难险阻，波折困苦，岂非寻常。左丘明双目皆盲，孙膑受膑刑双足尽废，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司马迁宫刑之辱，那战国四大名将的李牧，不也是一只手伸也伸不直。</p>

若论艰难，我这些境遇又算得什么？我如今不过是右臂受了些伤，吃了几场败仗。不见江湖上多少缺手少脚的好汉，那丐帮传功长老蒋绪中，不也是少了一条胳膊么，还不是武功高强，更在六大长老中居首。</p>

我胳膊尚在，年纪尚轻，输几次又怕什么，缘何就开始自怨自艾，颓唐消沉？天未必降大任于我，但我也该动心忍性，增益己所不能。</p>

倒也不是那老者言语如何振聋发聩，沈放他自己也并不服输，一得提醒，精神一振，对那老者背影遥遥一躬到地，道：“多谢丈人赐教。”</p>

那老者已经走远，身后沈放拜谢一声，老人自不可能听见，见他脚下不停，已然隐没于人群之中。</p>

朱富在醉仙楼做掌柜已有十五年，形形色色的人见了许多，今日有一人却是与众不同。</p>

这人是个文弱少年，身形削瘦，一只胳膊微微内曲，衣着敝旧，倒似个穷酸的读书人，开口却是要找个烧菜的活来做。</p>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彼时最敬重读书人，便是考不得功名的，走在路上，旁人也要高看一眼。少年人都是心高气傲，读书人又怎肯来做庖厨。岂不闻孟子说“君子远庖厨”，想来也是个不上进的。</p>

账房丁先生颇有些看不起，正想赶人，却被朱富拦住，道：“就叫他试试不妨。”</p>

沈放回到刘宝家，带了一包衣服鞋子。刘宝一家老小，人人有份。三个小姑娘看到新衣服，新棉鞋，喜不自胜，抱着沈放大腿不放。</p>

沈放又取了三两银子给李氏，道：“我在醉仙楼寻了个事做，明日叫刘大哥也随我去。”</p>

李氏惊讶道：“醉仙楼？那可是有钱人家的去处。”</p>

刘宝却是一愣，犹豫道：“大哥自是为了我好，可我这生计也是舅老爷辛苦求来，得来不易。”</p>

沈放道：“我给你找了个帮厨的活计，你跟着我，正好教你些做菜的手艺，日后也多些门道。”</p>

刘宝仍是犹豫，道：“我……我笨的很，学东西不成的。”</p>

李氏插口道：“你这夯货，沈大哥还能害你不成。既然开这个口，定是教的会你，你学好了，日后咱也开个饭店，岂不是好。”</p>

醉仙楼换了一位大厨，这大厨年纪不大，手艺却甚是精湛，做出来的菜麻辣香鲜，乃是川中风味，却又独具一格，叫食客老餮们欲罢不能。</p>

宋时川菜已遍及大江南北，《东京梦华录》载：“更有川饭店，则有插肉面、大燠面、大小抹肉淘、煎燠肉、杂煎事件、生熟烧饭”。只是此类饭店多以面食小店为主，醉仙楼却是正经的川系大菜，鲜的刺激，辣的过瘾，口口相传。没几日，醉仙楼已是门庭若市。</p>

这位大厨自然就是沈放，而他的厨艺则是柳传云所教。只一道“东坡肘子”就叫醉仙楼掌柜朱富给他开出了一个月五两银子的价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