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大宋_分节阅读_第239节(1/2)

明月高升,街道上依然人潮汹涌,热闹非常。许多人没有预料到,做生意的没有开门,小贩们没有做生意。烟花放完,许多小贩跑回家里,急急带了货物出来,在流中吆喝叫卖。沿街店铺的主人,则纷纷掌灯打开店门,招揽客人。</p>

杜中宵和包拯等人回到后衙,设下酒筵,为新到的张岊等人接风。</p>

杜中宵举杯,对张岊道:“此酒为皇后所赐,本为军中上元节饮宴所用,为将军接风。”</p>

张岊恭恭敬敬举杯,一饮而尽,谢过杜中宵,才重新落座。</p>

唐龙镇胜后,不只是有皇上赐的有御酒,还有朝廷赐的官酒,京中王公大臣送来的私酒。以庆功为名送到前线来的有多少种酒,杜中宵都记不清了。军换着花样喝,一直没有喝完。年前,作为年节和上元节军中的用酒,皇帝赵祯和曹皇后又各自赐了酒来,刚好用来招待张岊。</p>

酒过三巡,气氛起来,十三郎和姚守信两人轮流上前,与张岊拼酒,热闹非常。</p>

包拯和杜中宵两人坐在一边,都是小酌,并不参与他们。</p>

饮了几杯,包拯对杜中宵道:“经略,一个月来,因为芍药等汉女一案,诛杀番人二百多人,流放五百多人。河东路州军,几乎州州都有我们流过去的犯人。因为此案,数州蕃部人心惶惶,举族叛乱的有几起了。虽然各州早有防备,弹压得力,未酿成大乱,可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芍药一案大致已查清,现在犯案的蕃部,多是贩卖其他汉人为奴者,可否暂停下来了?”</p>

杜中宵道:“经略司早有明文,在本朝兵马未到,榜文未出前犯案的,一概不问。之后犯案的,是不把朝廷命令放在眼里,辱慢朝廷,不查怎么行?”</p>

包拯道:“可现在首告报官的,多是陈年旧案,而非最近两个月贩奴者。最近十天查的案子,都是边远蕃部,部落内本有汉奴,只是不知官府号令,才被人首告的。”</p>

杜中宵沉默一会,问包拯:“以龙图之见该当如何?”</p>

包拯道:“此事就到这里吧。命各地行文治下所有蕃部,限十日内,凡有汉奴的立即报官,放汉奴为良人。无处可去者,官府接纳,入各营田处。如限期不放者罪加一等,从重处罚。经略以为如何?”</p>

杜中宵缓缓点头:“这样可行。不过,龙图,就怕有那冥顽不灵者,不肯送官!”</p>

包拯叹了口气:“那还有什么办法?从重重惩而已。我是怕,此事迟迟不结束,境内的番人人人惧怕,迟迟安定不下来。这里本是番地,不能只有汉人安心过日子,番人则胆战心惊。”</p>

杜中宵道:“对于这些番人来说,城头变幻大王旗,不管入了哪国,他们一样过日子。此次牵连这么广,处罚这么重,就是要告诉他们,跟以前不一样了。龙图觉得该安定下来,那便如此结束吧。榜文加上几句,以后还有敢犯案的,首犯立斩,从犯流!蕃部之中,这种事情不可能瞒过首领,首领是主犯自然斩之,不是主犯,则一律流他州!蕃部解散,打乱编入各营田地方!”</p>

包拯沉默一会,点头道:“好,就如此了!”</p>

杜中宵进入东胜州,已经两个月了。两个月的时间,人头滚滚,确实不能再持续下去。包拯一直有种感觉,杜中宵是故意针对各蕃部,而不只是因为案子。没有那件大案,杜中宵可能也会用其他借口,对各蕃部下重手。只是杜中宵从来没说,包拯也不好问。</p>

十几天接触,包拯感觉得出来,杜中宵并不是针对番人的。实际上河曲路治下,并没有针对番人的歧视政策,大致与汉人同样看待。惟一不同的,是汉人用汉法,番人属蕃部时,用番法和断。杜中宵针对的,就是蕃部而已,只要蕃部解散,并不苛待治下番人。这种态度,包拯实在无话可说。</p>

包拯的感觉不错,杜中宵针对的就是蕃部。不把这一带部落制打散,基层组织结构不变,朝廷的治理便有许多阻碍,杜中宵的很多政策推行不开。人口不重要,这里是地广人稀的地方,营田务很快就能从内地运足够的汉人过来,改变人口结构。移民地区,社会基础比人口结构更重要,这才是杜中宵在意的。</p>

第10章 模范部落</p>

张岊饮下一杯酒,豪气勃发,敞开衣襟,取了一块肉吃了,对十三郎道:“数年不见,你酒量大了许多。想当年,你我一起饮酒,可不见你如此海量!”</p>

一边的姚守信道:“都监,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十三郎只是经略随从,都监是巡检使,他如何敢在你面前饮酒?现在你们官阶相似,自然酒量也就不一样了。”</p>

十三郎瞪着眼道:“胡说些什么!我是那样人?还不是随州练兵,日日与你们在一起,酒量也练出来了!来,都监,我们再饮一大杯!”</p>

张岊道:“难道怕你!河东路将领里,哪个喝得过我!”</p>

当年杜中宵在火山军的时候,张岊是沿边都巡检,数年过去,才做到麟府路驻泊都监,官职更是落在了十三郎后面。张岊觉得窝囊得不行,如果自己随着杜中宵,这些功劳哪个跑得了?说起打仗,十三郎虽然勇猛,自己难道差了?与党项作战的那几年,自己可是宋军最通猛的将领之一。</p>

心里有疙瘩,酒就喝得多,张岊与十三郎拼酒不住。</p>

第二日杜中宵起得晚,洗漱之后,吩咐人把王普找了来。</p>

在客厅里落座,上了茶来,杜中宵道:“昨夜我看你花灯是只羊,有意做这行生意么?”</p>

王普听了连连点头:“经略慧眼!小的琢麻了很久,觉得这生意好,以后必有前途!”</p>

杜中宵道:“你多年做意,果然有眼光。当年我知火山军的时候,从西域请了人来,让那里学着纺毛织制。到现在六七年过去,那里粗具规模,不过还远远不够。在火山军时,我还请人从西域买了草棉种子,到京西路后广泛种植。说起来,京西路种草棉,要晚于火山军织羊毛数年时间。可现在,整个河东路织羊毛赚的钱,只有京西路棉布的零头。如此看来,这一行当大有可为!”</p>

王普道:“经略,草棉是地里长出来的,羊毛是从羊身上收来的,不能比的。种草棉容易,养羊却是难。夏天时要找水草丰美之地,不住游牧,秋天收毛,冬天苦熬,太过艰难。”</p>

杜中宵道:“我今日找你来,就是商量以后养羊的办法——”</p>

王普听了连连摆手:“经略,你但有吩咐,小的照做就是,商量如何敢当?”</p>

杜中宵笑道:“种田放牧的事,我一个朝廷为官的,又知道多少?当然要商量。以后,河曲路这里放牧,全要从游牧变为定牧。这不是容易事。若只是营田务办成,百姓难免要说,只有汉人才能如此,番人都是游牧的。所以选你家来试,办好了给别人看一看。”</p>

王普知道杜中宵在火山军执政时的风格,听了大喜过望,急忙道谢。</p>

杜中宵道:“就游牧为定牧,你认为有哪些难处,说来听听。”</p>

王普沉思一会,道:“第一个难处,便是牧地。为何要游牧?只因牧草就那么多,让牛羊只在一个地方吃草,很快就把草吃光了,必须换一个地方。所谓游牧,也不是到处放羊,而是选好路线,从这里吃到那里,再换条路吃回来,正好夏季牧场换到冬季牧场。改为定牧,就必须划分牧地,自家轮流放牧。”</p>

杜中宵点头:“不错,这是第一项难处。划各家牧地的时候,必须选好地理,能够轮流放牧。一块地一块吃过去,转回来原先的牧地草再长起。此地春夏短暂,此事并不太难。”</p>

不难的前提,是河曲这一带地广人稀,哪怕放牧都显得人口稀少。无非是牧地划得大一点,能够在春夏季轮换。当然还有一个办法,就是羊主要靠圈养,收割草饲喂。这一步太大,少数试点还可以,大规模推广一时有很多困难。等到人口增多,再慢慢向这个方向转变。</p>

王普道:“春夏时节,特别是夏天,一切好说。那时草木茂盛,羊吃过草很快就长起来。以前游牧的时候,夏季其实搬迁也不太多。最难的是春天和秋天,外面有草,却太过稀薄,不能一个地方久待。牧民有夏季牧场和冬季牧场,难的就是春天和秋天,必须一路放过去。”</p>

杜中宵道:“马无夜草不肥。此事经略司已有主意,在合适的地方种草,卖牧草给你们。春天和秋天的时候,你们可以买现成牧草,喂给牛羊。”</p>

王普听了摇头:“经略,养羊才能赚多少钱?若是买草,岂非白干?”</p>

杜中宵道:“放心,草的价钱不会贵,保证你们有钱赚就是。卖的草都是苜蓿之类精料,而且压结成捆,好运好喂,你们用了就知道好处。”</p>

牧草不是普通的青草,不然就划不来了。比如最常见的苜蓿,汉通西域引种到中原,是最优质的牧草中的一种。苜蓿本豆科植物,不怎么消耗地力,而且营养丰富,可以当作精料的一部分。</p>

河曲包括党项境内都是地瘠民贫的地方,远无法跟中原相比。宋军作战,吃的是麦、粟、米,党项军队吃的军粮,则是大麦、荜豆、青麻子。百姓连这些都没有,主食是鼓子蔓、丛蓉苗、登厢子及碱松子之类。难听一点说,党项军是吃着饲料把宋军打败的。</p>

王普这些番部差不多,放牧牛羊是不错,但却没什么肉吃。他们吃肉,首领贵人吃什么?不但是没有肉吃,就连粮食也很少,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靠野菜野果之类充饥。</p>

过惯了苦日子,杜中宵说的,王普直觉不靠谱。人都没有吃的,还有钱去买草?</p>

杜中宵道:“以后不同了。你知道的,铁路通到了南边的保德军,几个月后就会通到东胜州。到了那个时候,外面无数粮食会运进来,价钱不似从前昂贵,你们也能买得起的。最重要的,通了铁路后这里的东西也可以运出去。以前你们卖一匹马、一只羊才能得几个钱?去了路上花费,剩不了多少钱。以后可以用火车直接运到中原去,价钱起来,又不愁卖,怎么还会跟现在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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