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天 胆大包天（2/2）

走出地牢，穆云垂深深吸了一口湿润、新鲜的空气，洗去肺里的污浊，他满足地笑了，随后闲庭信步般地跟在领路公差后一步步向城门走去。</p>

临死的穆云垂依旧四处张望，燕国轻骑出现在城外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沂陵城四处城门紧闭，各类守城物资已经搬到了大街上、城墙上，军士、军马正有条不紊地四处配置。</p>

肃清的大街上，商铺门窗边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大街上备战的动静。</p>

穆云垂似乎并没意识到自己走向了生命的终结，依旧四处张望，寻找着新鲜事物。</p>

姚文意站在队列最后，他始终没有打伞，任凭雨水将他如何浇灌。</p>

他突然对自己产生了强烈的怀疑，因为他发现如何也看不透眼前这个同龄人。</p>

莽撞地闯入了梁国腹地，却谨慎地算计自己到这一步，似乎他被自己俘虏都是一场从头到尾的骗局。</p>

穆云垂似乎是有两张面孔，面对李遗的嬉笑怒骂和面对姚氏兄弟的嫌弃作怼，那一张脸的真情流露让人察觉不到丝毫虚假；面对每一次杀伐和算计，又轻描淡写地让人探不清虚实。</p>

姚文意意识到自己是打从心底里欣赏这个对手，也许日后在战场上相见是一件十分美妙的事情。</p>

但放虎归山不是姚文意做的出的事情。</p>

他再次攥紧了手中的刀，今日，穆云垂必死！</p>

穆云垂终于踏上登上城墙的台阶，他回头看了一眼沂陵城内，向上看了一眼在城墙上奔行的战马，不知与谁笑道：“看来是家里人到了。”</p>

姚文意走到他身边：“我会让他们看到你，也让你看到他们的。我亲自送你。”</p>

穆云垂依旧是笑容和煦：“劳驾。”</p>

走到城楼处，面向城外的无尽江山风景，穆云垂闭上眼，从往来的风中努力感受来自北方的气息。</p>

远处山原相接处的一线模糊黑影，肉眼几乎不可辨别。</p>

穆云垂知道，那是燕国的骑士，自己也曾经是他们之中的一员。</p>

城门楼前已经搭起了一座丈许高的木台，姚文意此举是要让城内城外所有人都亲眼看到穆云垂人头落地，看到杀人者，姚文意。</p>

你辜负我的真诚，戏耍我的耻辱，让我背负一众耻笑，这都没关系，只要你死在我手里就一切都理清了。</p>

一直在笑着的穆云垂终于将视线从城外收回，认真地看向姚文意。</p>

如果我的小小算计让你很生气，对不起，我又算计了你一次。</p>

姚文意还未明白过来穆云垂这复杂的眼神个中意味，便被一股巨力推搡得翻飞出去，还未及落地，脑袋便挨了重重一击，临昏死之前，映入眼帘的还是穆云垂那和煦的笑脸。</p>

穆云垂四周迅速聚拢了十几名身穿大梁青州城防军士甲胄的军卒，他们迅速解决了四周的军士和都督府护卫，其中一人举刀就要给姚文意最后一击。</p>

穆云垂制止了他：“留他性命，我们迅速出城。”</p>

作为沂陵城此刻最为瞩目的地方，此刻这里的变故瞬间吸引了城墙上备战军士的注意，已经有人不断包围过来。</p>

天空上，一只鹰隼在穆云垂头顶上空啸鸣，穆云垂打了个呼哨，鹰隼翅膀偏转出一个弧度向北归去。</p>

四周的军士是从穆云垂来到沂陵城那天起，就开始陆续进入此城潜伏起来的燕王府护卫。</p>

而穆云垂能够与燕国取得联系自然要靠辽地最通人性的鹰隼，海东青。</p>

穆云垂对姚文意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只是没有全部说，而姚文意也没有问过。</p>

“穆云垂从来就没想过要死在战场以外的地方。”</p>

包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穆云垂最终还是不忍心伤害姚文意，护卫们在外围围成一个圈与不断逼近的梁兵对峙。</p>

身边的几人从木台下寻出绳索放下城墙，催促穆云垂赶快出城，穆云垂却不急不忙地用绳索捆绑起姚文意准备带走。</p>

“放下我哥！”应一声大喝，一只羽箭扎在穆云垂身边的城墙中，力道之大竟将箭簇完全没入青砖之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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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云垂不去看也知道那是姚修武。</p>

“殿下快走！”</p>

燕王府的护卫再怎么勇猛也抵挡不住十倍于己的梁兵，姚修武出手的瞬间二者厮杀在一起，燕王府护卫瞬间被淹没在人流中。</p>

他们的使命是为穆云垂争取一个逃生的机会，作战并非他们强项。</p>

放置绳索的四人催促着穆云垂，随后奋不顾身地越入人群之中，眨眼间也消失不见。</p>

穆云垂无奈只得放弃姚文意，对那些护卫大喝一声：“撤！”</p>

手持绳索率先跃下六丈余高的城墙。</p>

落地之后穆云垂向上看去，四条绳索被齐刷刷斩断，随着城门楼上打斗声的渐渐平息，沐云初知道那些青州护卫没有一个能跟他回去了。</p>

城门在吱呀声中缓缓打开，瓮城中涌出大量的梁兵向穆云垂冲杀过来。</p>

与此同时远处那自家轻骑也向沂陵城发起了冲锋。</p>

沂陵城没有护城河，只有壕沟和横贯其上的吊桥，吊桥早已被高高收起，穆云垂无论如何飞不过倾倒了火油的壕沟。</p>

他已经能看到燕国骑兵的旗帜了，可前进到壕沟边缘的他再难前进一步。</p>

“殿下快走！”</p>

瓮城涌出的人群中一阵骚动，穆云景为穆云垂布置的后手起了作用，又一波伏兵开始阻拦冲向穆云垂的敌人，吊桥也在铁链和转轴的磨人声响中一点点降了下来。</p>

穆云垂不知道今天到底有多少人为他而死，他不能再回头去看，每看一眼浪费的时间都是对人命的浪费。</p>

在城门楼上悠悠醒转的姚文意看到四下的狼藉，他攀咋城头看到了那个站在吊桥头马上就要逃出生天的熟悉人影。</p>

屈辱，以穆云垂的死亡洗刷自己的屈辱却又造成了更大的笑柄。</p>

姚文意知道自己终生都将生活在穆云垂今日所作所为的阴影之下。</p>

他夺过身边军士的弓箭，愤怒至极，凄凉、遗憾、愤怒、杀意化为一句词穷的话语：“穆云垂，你胆大包天啊！”</p>

箭头毫不迟疑地瞄向了穆云垂的后心，弓弦拉入满月，就在松手放弦的刹那，这只随手抽出的杆身带有缝隙的箭矢突兀爆裂。</p>

姚文意大喝一声躺倒在地，穆云垂站在未能完全落地便止住下降的吊桥桥头纵身一跃。</p>

稳稳落地，站在了燕国轻骑面前。</p>

泼天的箭矢如雨随雨降落，自有甲盾为他横挡身前。</p>

穆云垂最后回头淡淡瞥了眼沂陵城头，“走了，回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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