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你是我见过最称职的光明骑士”（1/2）

南区，最外层结界外，海妖遮天蔽日，空气被染成了带着黑点的浅灰色。</p>

城墙之下，伤者躺在白布上，治愈的光辉在他们身上闪烁，哀嚎声响遍这片布满伤痛的土地。</p>

金发，金甲，手捧蓝色水罐的光明骑士，配着一柄断裂的骑士剑，缓缓走入了这片血红的雪中夕阳里。</p>

他动作极其小心地捧着怀里的罐子，像对待着一件易碎的瑰宝。</p>

在登上城墙的阶梯时，他的步子开始极慢，但却随着台阶的升高，速度越来越快，像是渐渐将一切甩在身后。</p>

粘稠的夕阳一点点沾上他精致的铠甲，泛着一层雪亮的白光，他抱着怀里的蓝色罐子，小心翼翼地，将那条项链挂在了手里的瓶子之上。</p>

海风猎猎，他身后鲜红的披风上下翩飞，像一片流动的火。</p>

……</p>

【半小时前】</p>

“这是什么？奈落。”苏明安问。</p>

“这是，谢路德的妹妹。”奈落递出了手里的罐子：“她在南区的避难中，没有来得及逃出来……她被同化成了海妖。”</p>

或许是因为也有着光明元素的天赋，谢长英并未像其他海妖那般失去神智。</p>

在变成海妖后，她的记忆一点点复苏，她的情感一点点涌来。她的身形，如同其他变异海妖一般渐渐凝实，渐渐与人类无异。</p>

——她逐渐想起，在那座摇摇欲坠的岛屿上，还有一个爱她的哥哥。</p>

她伪装成了人类，在结界开启时的混乱中涌入人流，躲入了罐子之中，被路过的奈落捡到。</p>

“为了保持神智，她已经损耗了太多能量，无法维持形体，只能躲入罐子之中。”奈落将罐子递给全身都在颤抖的谢路德：“临死之前，她想见她的哥哥……也就是你一面。”</p>

谢路德接过罐子。</p>

在那一刻，他的眼里，已经彻底没有了光。</p>

“长英？”他轻声呼唤。</p>

无人回应。</p>

陷入沉睡，甚至已经无法回应的海妖，躲在小小的罐子中，再无一丝声息。</p>

谢路德抱紧了手里的罐子。</p>

像那位妇人一般，他像是抱着红木盒一般，抱紧了手里的蓝色罐子。</p>

他一向抬着的头，缓缓，缓缓地低下了。</p>

海风和白雪粘在他的发上，他的眼中有着迷雾般浓郁的悲伤，渐渐再也化不开。</p>

挂着相片的项链贴在罐子之上，清脆声叮铛作响。</p>

“长英。”他轻声说：</p>

“……生日快乐。”</p>

……</p>

……</p>

风雪向外蔓延。</p>

城墙之下，苏明安迎着风雪站立。</p>

湛蓝的，近乎透明的海妖灵魂从他身上升起，她闭着双目。</p>

她生前的能量彻底耗尽，此时已经即将陷入永恒的长眠。</p>

能唤醒她的，除了大量的普通生命与灵魂，便是具有神性的唯一生命灵魂。</p>

但谢路德若是选择连灵魂也献上，红玫瑰便救不了他。</p>

这一刻，苏明安终于明白。所谓“勇者”，到底代表什么含义。</p>

他是唯一的，最有价值的，最能够解除现下面临灾难的，普拉亚的英雄。</p>

他无可替代。</p>

“谢路德。”苏明安对着一步步走上城墙的谢路德说：“你做的已经足够多了，这种事，不必轮得上你。即使普拉亚没有其他符合条件的神性灵魂，也可以用其他更多居民的生命替代你。”</p>

他的话很直接，完全不顾他人的眼神。</p>

在他看来，觉醒了自我意识的谢路德，远比那些机器般的npc要珍贵。</p>

谢路德不必为这些人献上自己，化为万千牺牲者之中的，一枚属于光明骑士的缩影。</p>

……他分明是‘人’。</p>

鲜活的，会呼吸的，会谈笑的，有自我思考的，活在这片大地上的‘人’。</p>

如果必须有这个牺牲者，</p>

凭什么牺牲者就必须是他呢？</p>

如果“勇者”注定要为了拯救绝大多数人而牺牲——</p>

为什么这个勇者必须是他呢？</p>

克里弗沉默地看着这一幕，终于，就连一向理智的这位老爷子，都忍不住出声。</p>

“骑士，你不必做到这地步。”他说：“你已经为这片土地献出得足够多了。这种事，交给其他人就好了。再交给你，就是我们对不起你。”</p>

谢路德回头。</p>

怀抱着手中蓝色罐子的他，那双眼此时含着的情绪，仿佛可以用“灼热”来形容。</p>

……像有把鲜烈的火在他的眼中燃烧。</p>

“没有谁对不起谁。”谢路德说:“倘若我不这么做，我将会对不起我自己。”</p>

他并未看向那些注视着他的伤者，也并未看向沉默的克里弗。</p>

他的视线，定格在了苏明安之上。</p>

“……”苏明安与其对视。</p>

他止步在他无声的目光之中。</p>

骑士的眼中，涌起了一片激烈的情绪——那是心意已决的笃定。</p>

“队长。我在其他异界旅者的谈论中，听他们提起过你。他们说过许多风凉话，说过许多针对你的谈论。”谢路德说：</p>

“他们说，你是‘第一玩家’，是他们之中最强的存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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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说，你的排名永远是第一位，你的通关路线永远最完美，你对于道具、对于任务，对于npc，都会利用到极致，从来不留一丝余地。”</p>

“他们说，‘第一玩家’理应带领他们，理应做他们的领头羊。”</p>

“按理来说，不该是这样的吧。队长不必对这些人负责才对，队长也会有失误，也会有不是最强的时候。”</p>

“但是，偏偏，据我了解，队长你一直是这样做的，你一直保持着最强，你从未辜负这些人的期望。哪怕被唾骂，被误解，你也一直从未放弃过离开这个位置。”</p>

“你，理所应当地站在了战争的最前线，理所应当地成为了战斗的指挥者，无比自然，像是天生注定般地，在所有人面前发表身为领头者的演讲。”</p>

“队长。”</p>

“——你也被名为‘第一玩家’的系统设定束缚了。”</p>

苏明安瞳孔微缩。</p>

风雪打在他的脸上，冰寒一片。</p>

“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都知道，队长，你是人啊。并非npc。”谢路德笑了。</p>

风吹动他金色的发，他的语声越来越坚定。</p>

“就像，跨海行动前的那场演讲一般，队长，我听出了你话语中的情绪，你并不是全然冷静，你并非，只是为了‘攻略’我们，才说的那段话。</p>

……在想要打动我们的同时，你也在被你口中的‘爱’所感染了。</p>

——所以，我是否可以得出，这种束缚并非纯粹的机械化元素组成，也是你身为人的，自我思考的决定？——那么。”</p>

夕阳洒在他的肩头，血红落在他的眼睫，他的笑容，像是开出了一朵斑斓的花。</p>

“……身为同你一样，也是‘人’的我，甘愿被‘光明骑士’的系统设定束缚。”</p>

“我是人。我是……无法对此事坐视不管，无法眼睁睁看着那么多的居民替我去死的，人。”</p>

“我是身为‘光明骑士’设定的‘人’。是能够自主思考的，独立自主的生命，是甘愿成为‘光明骑士’印象缩影的生命。”</p>

“我既是，故事之中的角色，这片大地之上，属于‘光明骑士’印象的一片缩影，使命精神之中的一个‘受害者’。”</p>

“……我也是一条自由的灵魂，一个能够与你独立交流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