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死后长空（1/2）

杯盘狼藉，宾主尽欢。</p>

回禄老道痛饮美酒，带着醉意登上戏台，呼唤火鸦，炸成千万萤火，复而聚合成荧惑。</p>

他朦胧着眼，再饮半瓢，身形晃荡，痴痴念着“素素”。</p>

兴许是时代和地域关系，桌上佳肴珍馐，多是焖蒸灼烩，少有煎炸烹炒。</p>

材料都是是香火所化，神魂可以直接吸纳。为了追求真实感，入口软烂细腻，味美且鲜。</p>

唐肃玉此生已过十七载，还未饮过酒。</p>

他小口啜饮，恍惚间像是回到前世孑然一身时，卸去疲惫的稍许放纵。</p>

酒香醇厚，余韵悠长，两世来的诸般情形似走马观花，令他有些目不暇接。</p>

酣畅时，唐肃玉忍不住按着节奏敲击桌面，吟唱着前世诗词。</p>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p>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p>

明明已过十七载，无数身影早已模糊，记忆像是烈日下的对联，早已褪色，但浸透在骨子里的某些还是轻易牵动着他。</p>

席间畅聊，不论规矩。</p>

陈鸾凤知晓他被困世界碎片十年，再听他口中词曲，似是乡间小调配上些许愁绪，一片真挚下勾起生前记忆，他不由得随调应和。</p>

布菜的红姑是位妇人，瞧着三四十岁，气质端庄，安静站在一旁，如同画中人物。</p>

陈鸾凤须发由灰转深不少，已经多出几分英武，依稀能看见千年前持刀怒斥雷怪的影子。</p>

他望向红姑，开口道：“红姑，今日你是你，我非老爷，且自乐去。”</p>

红姑眉眼稍弯，答道：“老爷哪里的话，红姑服侍您最久，现在的我就是我。”</p>

她上前奉起酒壶斟酒，小盅渐满，不漏半分。</p>

“今日三喜，老爷请满饮此杯。”</p>

陈鸾凤抚须而笑，一口饮下，问道：“不知三喜何来？”</p>

红姑福身继续斟酒，杯满后开口：“一喜，贵客临门，他乡遇故知。”</p>

“好！”陈鸾凤再饮，“二呢？”</p>

“二喜，天降生机，久旱逢甘雨。”</p>

不等陈鸾凤再问，红姑奉酒，待他喝下，双膝跪地，重重磕起三个响头。</p>

虽是鬼魂，却触地有声。</p>

她低着头道：“三喜，岁有终焉。然有生一日，皆报恩时。”</p>

“老爷，您能转世红姑已心满意足，只恨日后再不能再见，生生世世随侍。请老爷准许红姑赴死。”</p>

屋中无了声音，两人一鬼看着红姑。</p>

她抬起头来，眉眼中满是欢欣和希冀。</p>

陈鸾凤起身将她扶起，叹息道：“你随我最久，也是那批误入五云洞后，唯一尚在的凡人。”</p>

“如今投胎转世并非虚言，唐小友的话老夫是相信的。你为何要舍弃即将获得的转世机缘？”</p>

红姑红了眼眶，似笑似哭：“老爷，奴婢是雷州人。”</p>

“父母兄弟姊妹，皆因您而活，此恩永世难报。幸而死后能随侍您身边千年。原想着陪您度过最后时光，就此消散天地间。”</p>

“现在您等来希望，奴婢再无他愿。岁月太长，长到奴婢臆想过自己是人、是妖、是野兽虫豸、是草木精灵。”</p>

“当天地生灵太苦，奴婢不想再投胎。就此消散，也许未来林中微风、天边云彩、窗下光辉都是奴婢。”</p>

红姑闭上双目，身体轻盈，离地浮起，姿态优雅，神情惬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