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零九章:娘娘深明大义(2/2)

然后无不认真地说道:“不过我还是希望能够请娘娘怜惜一二。”

沧南衣早就见识了这小子沉稳的心性,却是不知他之心性竟是已然沉稳到了这般变态的程度。

他似乎早就看穿了她圣人皮囊之下,骨子里多少还残留着几分妖性的残暴不仁。

旁人或许不知,但跟在她身边久了的老人,却是知晓,她既是圣人,也是暴君。

所以方才她要砍他双腿,并非玩笑。

而且砍去的双腿,他若想借助尸魔的治愈天赋重新生长出来也是枉然。

雪罚之下带来的任何伤势,莫说此生此世了,便是落入轮回的生生世世都无法消失。

他若此刻被砍去双腿,来日轮回,便是世世都是没有双腿的残疾之身。

当然,尸魔没有轮回就是了。

这小子既然看出了她的认真,还能够如此平静淡定,倒也有着几分常人难及的真胆识。

如此倒也让她起了几分兴致,能够顶着困意在这样寒冷的夜里同他多拉扯几句。

“怜惜?你那双腿极不老实,在本座的规矩之下,还敢擅自离开山居,本座没有割了你的舌头已是莫大的仁慈,毕竟齐善兄弟二人一向乖巧听话,也是听了你的教唆,都敢行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本座断你两条腿又算得了什么?”

听这话中意思,似是铁了心要斩他双腿了。

沧南衣支颐轻笑,眼底却是没有什么温度,看向百里安:“你又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本座会怜惜你?”

就凭他在仙陵城中,抱了一只虎同她合桌共食了一顿烤肉的那场交情不成?

莫说沧南衣了,便是连轻水都不忍卒看。

只觉得百里安当真是好厚的脸皮,竟是这般不自量力的话也说得出口。

然而,更不自量力的话还在后头呢。

百里安沉默了片刻,似是在用心思考沧南衣的问题。

只见他泛白的唇懒散的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瞳澄澈却又带着几分说不出的迷惑性。

“我以为,娘娘是很喜欢我的呢。”

这话一说出口,便是连青玄都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脸了。

本应该生气的沧南衣却没有生气。

在百里安的这些令人意想不到的手段之下,她面上不见一丝波澜动容,只慢悠悠的侧过眸光来,定定地看着百里安,缓缓地吐出四个字。

“大逆不道。”

她的嗓音轻而平稳,不带丝毫情绪,甚至有些调侃的意味。

可只有轻水听出来了,这调侃意味背后的迷离危险。

百里安目光温和而无辜:“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本座为何要怜惜你?”沧南衣在笑,目光凉凉,很危险。

对于她危险的发问,一个没回答好,莫说双腿了,怕是连两条胳膊甚至舌头都要保不住了。

可百里安没有给出太多亦是太复杂的回答,他只简短地吐出了一个字。

“娘~”

是娘娘的娘,却不是娘娘,因为只有娘。

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一声呼唤。

轻水提着宫灯引路的手狠狠一颤,灯盏倾斜,琉璃盏跌落,灯火燃着灯油泻了一地,很快又被那雪地冻熄浇灭。

她腿肚子都吓软了。

青玄握刀的手头一回这般不稳,指节淡淡的青筋脉络都凸暴起来。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百里安。

觉得他在找死。

沧南衣没有多大的反应,她甚至还弯了一下眼睛,眼睛里没有笑意,只是带着淡淡的嘲弄意味,偏首看着那天真略显可笑的小子。

“你是跪傻了吗?”

百里安态度依旧十分诚恳,而这诚恳的目光里,却又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幽怨。

他煞有其事。

他一脸反思。

“我擅离小山居,不知规矩,没有认知到自己的身份,累得齐善、尚昌二人为我受罚,自是身有大错,娘娘罚我,我甘愿受罚。

昨夜我在此跪了整整一天,深有反思,认真思考,发现娘娘实在是用心良苦。”

沧南衣都没觉得自己哪里用心良苦了,她从来都不是做慈祥仁爱长辈的那块料,只是单纯的想要惩罚这小子叫他吃苦头。

他完全没必要给她带这么大的高帽。

正欲反驳,百里安又猛一抬头,情真意切地看着娘娘:“我思考整整一日,终于理解这入山以来,娘娘何以这般待我了,娘娘自祝斩手中将我护下,看似禁我锢我,实则是护我佑我。

娘娘关我入山居,却未禁我吃食,给予我前所未有的温暖与安宁,我却不知感恩,生出叛逆心理,擅自离山怀恨心思。

娘娘不计前嫌罚我跪此,我深思许久,幡然醒悟,忽然想起昨夜娘娘召我夜谈,虽字字珠玑,看似待我冷酷,却是在三次言语称谓之间,有意打断我对娘娘您的称呼。”

见百里安那情真意切入戏甚深将轻水青玄都唬得一愣一愣的模样,沧南衣略感头大,对他那无耻发言更是生出不解。

“本座怎般打断了你?”

竟能让你作妖无耻到这种境界?

百里安眼眶微红,又低低软软讨好般地道了一声:“娘~”

他唤中幽女帝嬴姬,素来唤的都是娘亲,而且唤的自然亲密,从不做作。

而唤沧南衣这一声,却是唤得缱绻悱恻,百转千回。

节操碎了一地。

饶是圣心入道的昆仑神沧南衣,也不由被唤出了一声鸡皮疙瘩,肉麻之意森森入心。

但她也蓦地反应了过来,昨天夜里,她与百里安几番谈话拉扯之际,她有意以气势夺人,故此喜欢这小子一开口的时候就出言打断。

而这小子懂礼貌,每次开口,都会尊称她一声娘娘。

只是称呼未念完‘娘娘’二字,每次都卡在了‘娘’上头……

当时未察觉反应过来他那憋闷的反应是为何。

如今细想下来,原来是在这等着她。

这小子看似卑恭意切,实则满肚子坏水,纵然跪着,却也能够以着最低的姿态报复回来。

一只小猫看似收起了爪子的锋利,蜷缩起了柔软的肉垫,露出了脆弱毫无防备的柔软肚皮。

可心思,却是怀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