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3（1/2）

亢知己蓬头垢面，一个人颤颤巍巍地收殓着妻子和母亲的遗体，用棉被裹着，抱上一辆板车，艰难地拖着走向建安城外。</p>

渐冬的夜，冰冷的月光，北风卯足劲儿吹，亢知己拖着板车一直前行，他内心的冰冷已然麻木了身体，完全感觉不到这番寒冷。</p>

渐渐地，天的东边泛起一团灰白色光，亢知己隐约听见了流水声，不知不觉他一晚走了这么远，已然来到了冧水河畔。</p>

亢知己停住板车，取下肩上的拉绳，走近车旁双膝跪地，轻声说道：“娘亲、罔妹，你们就到这里安息吧！”</p>

他一刻也没停顿，徒手刨着坑，不一会十指鲜血淋漓，显然此时他已全然没了身体上的痛觉，继续发疯似地刨着。</p>

直到葬完，他才躺倒坟堆上休息一会，此时的太阳已升得老高，温暖的阳光照到他脸上，他双眼直直的盯着太阳，终于眼角烤出了眼泪。</p>

他来到河边洗拭了一番，褪去那身喜服，和板车一起都丢进了河里，再来到坟堆前磕了三个头，瞒珊离去。</p>

亢知己没有回常远镖局，但凡遇到常远镖局的人也刻意回避绕道。他的内心无比的恨，无比的恨常远镖局，无比地恨长远镖局里所有的人，强暴他妻子、逼死他母亲，被他们霸凌……</p>

他思绪飘散，漫无目的地在建安城里晃荡了两天。入冬了的天，一夜比一夜寒冷，他出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已经两天没吃过东西了，又冷又饿。他周身摸索一遍，唯一值钱的一点的就是他脖子上一直戴着的一枚玉佩。他摩挲着玉佩，从前母亲一直和他常说的的那段话又浮现脑海：</p>

“知己啊，这枚玉佩你一定要保管得好好的啊！它是你爹爹拿性命换来的，你爹爹临终前还特意让娘亲手把这枚玉佩系在你脖子上他才肯闭目。娘亲虽然不知道这枚玉佩有什么样的来历，但也知道这枚玉佩肯定意义非凡。你一定要天天戴着，保管好……”</p>

亢知己紧紧地握着玉佩摩挲着，终究没有敌过身体的刚性需求，他站起来，朝街对面的当铺走去。</p>

突然一只手抓住他的肩膀，他回头一看，是一个头发胡子都花白的老乞丐。老乞丐笑脸盈盈地看着他，说道：“年轻人，你要当掉的玉佩能否给我看看。”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递给亢知己。</p>

亢知己接过馒头迅速塞进了嘴里。老乞丐看着他狼吞虎咽，知道他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递给他。</p>

柔软的馒头带着老乞丐的体温甚至还有体味，但亢知己不在乎，一顿干咽后，他对老乞丐说道：“谢谢你老人家。”</p>

老乞丐笑盈盈地看着他道：“年轻人，刚我看到你握着一枚玉佩在这当铺门槛站了好久，你是准备去当掉吗？你当掉之前能否给我看看？”</p>

亢知己打量了一下老乞丐，他光着脚，衣衫褴褛，左臂的袖子空荡荡的，随着风肆意摇摆，看来老乞丐只有一只胳膊。毕竟吃了人家的馒头，又看着老乞丐也不像什么坏人，况且自己对这枚玉佩一点都不了解，老乞丐年长，见识多，或许能认识这枚玉佩，也好不让当铺给杀了黑。于是便把玉佩递给了老乞丐。</p>

老乞丐接过玉佩，只看了一眼，脸色一下就变了，先是震惊，后是愤怒，又是欣慰……亢知己看着老乞丐复杂的表情，低声问了句：“怎么样？值钱吗？”</p>

老乞丐没回答，盯着亢知己看了半天，只问道：“你叫甚名字？”</p>

“我叫亢知己。”</p>

老乞丐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接着问道：“你这玉佩怎么来的？”</p>

“我爹留给我的。”</p>

“那你爹叫什么名字？”</p>

“我刚满月他就死了，他的名字我不知道。”</p>

“你爹叫什么名字难道你娘没告诉你吗？”</p>

“我娘亲她不肯告诉我，说是为了我好。”</p>

“那你知不知道这是枚什么玉佩，你就要拿去当了？”</p>

“不知道，应该很值钱吧。我娘说这是我爹在他临终前给我的，我要不是饿得不行了我也不会想要去当掉这块玉佩。”</p>

老乞丐不说话了，他把玉佩还给亢知己，心里压着疑问。</p>

亢知己接过玉佩，他看这情形这个老乞丐应该是了解这枚玉佩的，于是问道：“老人家，你是不是认识这枚玉佩，到底能值多少钱啊，你告诉我，我心里有了底也不怕这当铺黑我。等我当了换了钱了，我把刚刚吃掉你的那两个馒头还你，如果玉佩值钱，当得多，我一定还多还你。”</p>

街道上人熙人攘，老乞丐扯了他一把，示意他先离开这个地方。他说道：“你把玉佩收起来吧，好生保管好！这个当铺他全部家当也兑不起这枚玉佩，我告诉你，这枚玉佩——无价！”</p>

亢知己听得呆如木鸡，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你过来！”听到老乞丐的喊声，他小步跑了过去。</p>

老乞丐道：“你刚刚说你爹是在你满月的时候去世的？”</p>

“嗯，没错，我娘是这么跟我说的。”</p>

“那你的生辰是？”</p>

“天康元年七月二十七。”</p>

“啊！”老乞丐不由得惊呼起来，他激动得用他仅剩下的一只手紧紧抱住亢知己，老泪横流，大声笑道：“我终于找到你了，孩子，我终于找到你了！”但他似乎又不那么肯定，他松开手，双眼死死地盯着亢知己。亢知己被老乞丐这样直白的盯着看，他有种说不出的尴尬。</p>

老乞丐把亢知己从头到脚、从脚到头，仔仔细细足足看了好几遍，他才开口道：“知己后生，老夫唐突了，有所冒犯的地方还请见谅。”老乞丐在前头领着路，带着亢知己来到一座土地庙。土地庙虽不破败，但也是不堪，极其简陋，看来这就是老乞丐的栖身之处。</p>

庙的东北角堆着一些稻草，老乞丐拉着亢知己一起坐到稻草中，他悠悠说道：“我一直在寻找一个和你一般大的孩子，已经寻了十几年了，一直渺无音讯……”</p>

“我就是你一直找的那个人？”亢知己一脸疑惑地问道。</p>

“我也不确定……”老乞丐眼神空洞，脑海里努力回忆一个人形，他说话的声音又缓又轻，像喃喃自语：“怎么一点都不像呢？但生辰又是对得上的……”</p>

亢知己打断老乞丐的思绪，继续问道：“老人家，我这枚玉佩到底是什么来历？”</p>

老乞丐道：“你既然不知道这是什么玉佩，那么你还是继续不知道得好。”他心念一转，问亢知己道：“令堂现在何处？”</p>

这话问到亢知己的伤心处了，他的神情一下黯然，续而愤怒，答道：“前两日被人逼死了。”</p>

“被人逼死了？” 亢知己的眼神里透着深厚的怨气和愤怒，咬牙切齿答道：“是的，我娘亲被常远镖局的人逼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