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3（2/2）

“常远镖局？”</p>

“是的，常远镖局的前任镖头郑常远是我亲舅舅，现任镖头郑少昌是我亲表哥……”亢知己把自己这些年在常远镖局所受的对待都和老乞丐说了个遍，包括从小被表兄弟们霸凌、妻子被郑少昌奸污以至上吊自杀，还有母亲被那些舅舅们气得吐血身亡的事。</p>

老乞丐听完亢知己的陈述，心中怜悯同情，说道：“那你现在决定不再回常远镖局了，又有什么打算？”</p>

“拜师学武，报仇！”亢知己回答得很笃定。</p>

老乞丐朗声笑道：“哈哈哈哈，你的仇应该轮不到你亲自去报了，应该今晚就有人替你报了？”</p>

“替我报？今晚？”亢知己满脸的震惊和疑惑。</p>

老乞丐笑道：“不错，应该就是今晚了，今晚常远镖局难逃一劫。”</p>

“啊！”虽然亢知己恨常远镖局恨得牙痒痒，但听到这现世报这么快，也难免不震惊，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p>

老乞丐淡淡地说道：“昨晚常远镖局接了一趟镖，你应该知道吧。”</p>

“嗯，龙鳞刀。”</p>

“没错，是龙鳞刀。建安距武夷山只三五天路程，这么点距离为什么还要让常远镖局来送镖你想过没有？”</p>

“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找常远镖局押送一把天下皆知的神兵，就是想让人去巧取豪夺，借他人之手来灭常远镖局？”</p>

“差不多，只不过是借长远镖局的手引蛇出洞罢了，但就凭常远镖局这种实力他掺和进来难免不沦为炮灰，凶多吉少。”</p>

“噫！老人家你是怎么知道的？”亢知己愈发疑惑愈发不安，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抓紧问道：“送至武夷山？托镖目的地向来只有托镖人和镖局的镖头才知道，你是这么知道托镖人要常远镖局把龙鳞刀送到武夷山的？”</p>

“因为我就是托镖人！”</p>

“那你是……？”</p>

“江湖应该有过我的传说，武夷派斗于云。”</p>

听到这个名字，亢知己犹如听到一声炸雷。他曾听到传闻，当年武夷派有两大绝世高手，一个是拥有龙鳞刀的斗于云，一个是拥有凤羽剑的钟千阳。但是在20年前，也就是亢知己出生的那一年，武夷派的这两大高手都被杀害，龙鳞刀和凤羽剑也自那时起便没了踪迹……亢知己忍不住再次打量起眼前的这名老乞丐来，但见老乞丐虽然衣衫褴褛，但不邋遢，他单臂悬腿，端正坐着，双眼聚精，奕奕神采。</p>

亢知己立马拜倒，磕头道：“晚辈拜见武夷斗前辈！”</p>

亢知己一揖到地，刚站起来，又跪了下去，直道：“请前辈收知己为徒，教知己武艺，知己愿做牛做马一生侍奉师傅！”</p>

“不妥。”斗于云的手掌仅仅稍微往前伸了伸，一股柔和如春风的力道便轻轻将亢知己的身子托起，亢知己自然而然地顺着这股力道抬起头来，他在斗于云的眼中看到了沧桑和悲悯。</p>

斗于云站起来，振振说道：“老朽不是不想收你为徒，而是不能收你为徒，我这身体已是强弩之末，想趁着自己还能动弹好去手刃仇人。我隐姓埋名二十余载，此番带着龙鳞刀重出江湖只为查清当年凤羽剑庄惨案，找出当年夺我武夷派龙鳞刀和凤羽剑的人，为我钟师弟报仇！也报我这断臂之仇！”又黯然道：“老朽已然荒废了一生，这油尽灯枯之际不再做点什么，将来死了到了地府又有什么脸面见我的钟师弟、见武夷派的列位掌门。”</p>

他转过身，看着亢知己，叹气道：“实话和你说罢，刚开始我以为你就是我钟师弟的儿子，我的师侄，你有这枚羽……玉佩，又正是天康元年七月二十七生辰。但后来我仔细看你相貌一点都不像我钟师弟，再后来听了你的身世就更加觉得不是了。”</p>

亢知己见拜师不成，心里好一阵失望。他小心问道：“前辈，我身上戴的这枚玉佩是不是和您的钟师弟有关？”</p>

斗于云点点头，回答道：“是的，你身上带的这枚玉佩是我钟师弟的旧物。可是老朽一直都没想通，这枚玉佩是怎么到你爹手上的，又那么巧合，你爹也是你满月那天去世的。不解！不解！”斗于云满脑子疑问，直摇头。</p>

“前辈您说的钟师弟就是当年拥有凤羽剑的凤羽剑庄钟庄主吧，凤羽剑庄的变故是一桩疑案，江湖上也一直有着各种传闻。也传闻前辈您的龙鳞刀被夺，您也被……”</p>

“我也被杀了是吗？”斗于云似笑非笑问道。</p>

亢知己怔怔地看着斗于云，点了点头。续而问道：“天康元年八月的二十七那天，前辈您到底经历了什么？”</p>

斗于云将腿盘起，只手握着断臂衣袖的袖口，闭目陷入了回忆。</p>

“那年的八月初三，我收到了钟师弟发来的信札，信里说他生了个大胖小子，让我去喝我师侄的满月酒。在武夷跟我关系最好的就属钟师弟了，或许因为我俩性格相近，也或许因为我们身世相同。我跟钟师弟都是孤儿，都是师傅云游时偶然遇到将我们带上山的。虽然钟师弟入门比我晚，又比我小七八岁，但他骨骼惊奇、悟性极高，没两年整个武夷同辈中能和他切磋不分上下的也只有我这个大师兄了，再后来我也打不过他了。这也是师父为什么把极难练的凤羽剑传给了他，也同意他下山开宗立派的原因。因为我跟钟师弟非同一般的关系，所以师傅也同意我下山去喝那一杯满月酒。当时因为心急见钟师弟，所以我走了一条荒芜人烟又极其险峻的近道，当我走到天秤崖的时候，跳出几个黑衣人围住了我去路。他们让我留下龙鳞刀否则死路一条，我好歹也是武夷派的大弟子，同辈中除了钟师弟还没有谁是我的对手，年轻气盛，又有龙鳞刀的加持，当时我是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的，一上去就直接砍废了俩。但是奈何江湖阅历不足，一招不慎，左臂被劈了一刀，不曾想他们的兵器上都抹了剧毒，瞬间整条手臂就不听使唤，并且有蔓延的趋势，我当初也来不及多想，直接一刀就砍断了左臂。他们几人没给我喘气的机会，继续联手攻我，因为断了一臂，又寡不敌众，为了不让龙鳞刀落入歹人之手，我纵身跳下了身后的天秤崖。多亏上天眷顾，我被崖壁上的藤蔓缠住才保住一命，天秤崖高百余丈，水雾弥漫，怪石林立，要不是有那藤蔓缠住我双脚，我早已摔得粉身碎骨。挂在半空我还隐约听到那帮人在崖底寻找的声音，于是我不敢动弹，直直地在崖壁上倒挂了六天七夜，直至再也听不到崖底下半点声响才敢砍断藤蔓下来。为了报这断臂之仇，我没有去凤羽剑庄，也没有回武夷山，独自在天秤崖呆了半年，待我伤愈出来才知道了凤羽剑庄也遭遇了变故。当我赶过去，那些残垣断壁灰烬中已经都长出了杂草。我收殓剑庄里遗骨的时候，发现没有小孩的遗骨，我就猜测有可能我的师侄，钟千阳的儿子没有死，他还有后。于是从那时起，我藏匿起龙鳞刀，隐姓埋名，化为乞丐，寻找那个苦命的孩子，也打探当年那伙黑衣人究竟是谁。”</p>

斗于云讲到这里停顿下来，他拉开衣襟展露出他的前胸，只见他的前胸上布满了白色的纹路，粗细不一，像裂痕一般，又如深夜里刺目的闪电，让亢知己看得触目惊心。</p>

斗于云道：“看到了吗，当年中的毒还在，我的时日不多了，这也是我不能当你师傅最大的原因。”</p>

亢知己不忍直视，别过头去，问道：“前辈，您这中的是什么毒啊？”</p>

“冰蚕毒。”斗于云系好衣物，回答得很淡然。</p>

“啊！”亢知己的大脑又一次如遭雷击，因为他听说过这种剧毒，这是一种来自北狄的剧毒，毒性如冰封，但凡中了此毒，身体犹如冰冻了一般，没有知觉也不能动弹，并且扩散极快，传闻是即中即死，根本没有解药，这种毒也来不及解毒。他心想，斗前辈当初立即断了手臂，可还是有余毒侵入了身体，也不知道身中冰蚕毒是怎么做到不死的。</p>

斗于云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他说道：“是火猴，一种身体娇小极其敏捷灵活的猴子。当我被藤蔓倒挂在天秤崖崖壁上，有几只小猴子爬到我身上吸食我断臂上血液，因为崖底有人，我不能暴露我的位置，所以只能静静忍受，也就无意中知道，火猴能缓解冰蚕毒。”</p>

亢知己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位老人，想起自己受的伤害不管是心里的还是身体上的和斗于云比，根本就算不上什么。</p>

斗于云站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里面装着好几个馒头。他把包着馒头的布包塞到亢知己的手里，面带笑容看着他说道：“年轻人，你我相见全因你那枚玉佩，也许这就叫缘分。这些馒头你拿着，反正估计我也吃不上了。”斗于云又仔细端详了亢知己一番，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其实此时亢知己多么想自己就是他的师侄啊。斗于云说罢，欲走，亢知己急忙拉住他的手臂喊道：“前辈，你要去哪？”</p>

“武夷山。”</p>

“常远镖局都出发两天了，您这会过去只怕什么都赶不上了吧。”</p>

“你忘啦，我知道一条建安城通往武夷山的近道。”</p>

斗于云拂下亢知己拉他的手，用一种长辈对晚辈独有的慈祥目光看着他，道了句“保重！”便一纵一跃，从亢知己的视野里消失了。但亢知己的耳朵里却传来斗于云的声音：</p>

“小子你记住了，你那枚玉佩一定得保管好了，千万不能轻易示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