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酒肆（2/2）
压着声音赔笑道：“这是这个月的，您的，官家的都有。”</p>
陆大人不去看荷包，端着酒碗瞟着梁老爹。</p>
梁老爹猛抽一口烟，叹息道：“这孩子卖酒的。“</p>
”半大个孩子带着几个娃娃和一个疯婆子窝在城门口那小院里，也没个活路。我出城买柴火的时候见着可怜，商量着让他开了家酒肆，七八天前才开张，弄口嚼裹呗。”</p>
梁老爹说完又重重地吸了一口。</p>
在门口推起独轮车准备离开的阿牛站住了脚步，冲屋内叫道：“梁老爹。”</p>
梁老爹一口烟刚抽进嘴里，闻声望去，那少年沐浴在升起的日光中，浑身金灿灿得，晃得他眯起眼睛才看得清那少年脸上的笑容。</p>
“我婶婶，可不是疯婆子哦。”</p>
梁老爹闻言忘了嘴里还含着的烟气，竟是被呛了一口。</p>
他边咳边笑，轻捶自己的胸口舒气，拱手做赔罪状：“是的是的，我糊涂了。”</p>
他面向阿牛：“不是疯婆子，不是疯婆子，老头子不会说话，该打该打。”言罢作势拍拍自己的嘴巴。</p>
阿牛微微一笑，没有言语，向二位躬身告辞，便推起独轮车顺着来路回了。</p>
梁老爹是厚道人，阿牛是知道的，其他人是如何议论双婶儿和他们这一帮子孩童的，他也知道。</p>
别人在背后怎么说，阿牛不在乎，但是他一旦听到了是绝对不能置若罔闻的，可是他能做的，似乎也只有所谓的硬气。</p>
与梁老爹的厚道对待不同，阿牛的硬气在其他地方换来的是白眼和拳打脚踢。</p>
他的执拗没有底气，只因为夫子教过他：少年意气，有持有节。</p>
想到夫子，阿牛的眼睛顿时酸涩了起来。</p>
阿牛少年老成地叹了口气：“夫子，你在哪里啊，为什么这么久了还不来找阿牛啊。阿牛真的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啊。”</p>
双婶儿不晓世事，几个孩童不谙世事，他们还能指望着自己。</p>
可自己也是个半大孩子，指望谁呢。</p>
哭泣无用，夫子不会出现，也没有凭空哭来的铜板。</p>
阿牛抑制住杂乱的念头，专心推车回到酒肆。</p>
酒肆里，后院的孩童都已经醒来，在前堂的酒肆里擦拭门窗板凳，扫地泼水，忙得热火朝天。</p>
一名八九岁的男童瞅见推车回来的阿牛，嚷嚷道：“阿牛哥回来了！”</p>
几个孩童哗啦啦地涌出来迎接阿牛。</p>
阿牛将独轮车停在门口，刮了嚷嚷男童的鼻子：“大双，就你干活不专心。”</p>
大双呵呵道：“那我担心阿牛哥累到嘛。”</p>
阿牛一一揉揉几个孩童的头顶，又将车从小巷子里推到后院。</p>
灶台那里，与大双长相相似的一名女童正在向几只粗糙的大瓷碗里盛粥。</p>
看见阿牛进来，女童露出一双酒窝：“牛哥，喝面汤啦。”</p>
阿牛解开绑绳，吃力地将酒坛一只只放在地上，挪到小屋檐下，确认太阳一时半会晒不到才走到了灶台前。</p>
女童唤回了前堂的几名同伴，一人捧起一只大碗，呲溜溜地喝着只有面粉味却吃不到面疙瘩的的稀汤。</p>
阿牛端起一碗稀汤，走到双婶儿身边，将碗沿凑到她嘴边，耐心地一点点喂给她喝，双婶双眼木然着，乖巧地吞咽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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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牛问女童：“小双，家里的面还能吃几顿？”</p>
女童摇摇埋在碗里的头：“没有啦，我们明天就没得吃了。”</p>
等双婶儿喝完了稀汤，阿牛端起自己的那碗分给了几名孩童。</p>
一人也只是多得了一口稀面汤而已。</p>
可是从村子里带来的粮食吃完了，身上的钱财也所剩无几，马上要断粮了。</p>
几个孩童年纪虽小，却也知道眼下似乎是到了阿牛哥也要发愁的窘境。</p>
待孩子们放下被舔得不用洗的瓷碗，阿牛开始指挥他们开张营业，不然明天这一大窝人真的要仰着脖子喝风了。</p>
四男二女的孩童除去大双二双兄妹，他们都没有了父母、没有了家，跟随着仅剩的可依赖的况哥哥从不能再称之为村落的村子里来到这城里。</p>
没有别的目的。</p>
只是为了活下去。</p>
“小双，瑶瑶，你们俩还是去烧水。”</p>
“阿游，涛子，你们两个去把客人要用的碗一一洗干净了送到前边去。”</p>
“大壮，你还去门口招呼客人。”</p>
“大双你来帮我搬酒。”</p>
孩童们一一得到指挥迅速动了起来。</p>
阿牛在力气最大的大双的帮助下将两只足有三十斤的酒坛子搬到前堂，条桌已经被大壮放在了堂屋外的大街边。</p>
片刻功夫，两只酒坛和一大摞粗瓷酒碗就摆在了酒肆当门。</p>
其他几名孩童卖力吆喝，招揽着客人。</p>
客人却无心驻足这看起来并不正经的酒肆。</p>
闲着也是闲着，阿牛也不着急，肚子这会儿已经饿过了劲，早不觉得饿了。</p>
头顶飘着亲手写就的幌子，他靠在条桌旁，一手拎着酒舀，一手半卷着《黄帝内经》细细看着。</p>
书是夫子的，阿牛从村里离开的时候把夫子留下的所有书都带上了。</p>
他记得书是夫子最珍视的东西，可是村中没有夫子的踪影，也没有他留下的任何标记。夫子凭空消失一般，连书都没有带走一本。</p>
阿牛认为夫子总会回来的，万一不要阿牛了，也不会不要这些书吧。</p>
夫子教过他认字，他却没读得多少书。</p>
阿牛笨，夫子说阿牛是他教过最笨的学生。</p>
现在，阿牛为了诊治双婶儿的癔症，只能选择这不是办法的办法，自己在书堆里翻出来一本医书，可是每个认识的字凑在了一起，就成了他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的东西。</p>
正当他反复纠结时，两颗铜板被扔在了面前的条桌上。</p>
阿牛一掌盖住铜板，殷勤地招待来人。</p>
面前却是意料之外的人物：陆大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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